庭内响起女眷们的尖叫声,场面一片混乱。
武安郡主急忙站起来,推搡一旁的侍女:“还愣着干嘛,快去把小姐扶起来!”
孟欣摔下凉亭,顾不上喊疼,仍是用指甲拼命挠着身上的皮肤。
连浔走过去,在几个侍女的帮助下,将孟欣抬进后院,置于床上。
孟欣躺在床上,衣裳不整,满床翻滚。
武安郡主进来后,想要去扶她,却又担心她抓伤自己,只得站得远远的:“欣儿,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娘亲,救救我!”孟欣边挠边尖叫,嗓子都哑了。
她裸露的皮肤上被抓得一片狼藉,有些地方甚至血肉模糊,武安郡主不忍地转开眼:“快去请御医!”
一群人围在床边急得团团转,有胆小的丫鬟甚至低低地哭出了声。
连浔低头垂首站在门边,没有人留意到她。
“御医来了!”
一个鹤发白须的老头跑进来,只看了孟欣一眼,就露出惊慌的目光:“这,这……”
“快治好她,否则要你的命!”武安郡主用尖尖的指甲指着御医的头。
御医满头大汗,颤颤巍巍地给孟欣做检查。
可看了半天,他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这,微臣无能,实在是看不出大小姐得的何种病!”御医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废物!”武安郡主尖锐的声音几乎传出三里地,“若是治不好你们这一屋子的人全都给她陪葬!”
屋里屋外一群人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梁王姗姗来迟,面色阴沉:“外面还有那么多客人,吵吵嚷嚷什么?”
“父亲!”武安郡主一见他,平日的嚣张气焰尽数散了,委屈道:“我也是着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能看她受这种苦!”
“那也不能乱了礼数!”梁王冷言斥责她,“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还陪葬?你把自个当什么人了?”
武安郡主自知理亏,不敢再辩驳:“父亲说得是,是女儿逾矩了。”
梁王不再理会她,低头看向御医:“大小姐得的什么病?”
御医不知道为何抖得更厉害:“微臣,微臣不知!”
梁王脸色更沉:“亏你行医几十载,居然连这种小病都治不好?”
御医不停磕头:“恕微臣无能,大小姐得的实乃一种罕见之症,微臣行医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
“你的意思是,她这病是无人能治了?”梁王怒道。
“那倒不是。”
御医犹豫一瞬,随即被孟欣一声惨叫给吓得脱口道:“启王殿下身边有一能人,江湖人称妙手神医,想必他会有法子医治。”
“哦?”梁王眉头一挑,想起似乎确实有这么个人。
御医又道:“此人名唤萧白鸣,与启王殿下私交甚密,不过性子古怪,从不轻易替人医治。”
梁王挥手道:“既是煜儿的人,我这个皇叔公的面子还是会给的!”
说完吩咐一旁的奴才去请闫煜。
孟欣不知是不是听见了闫煜的名字,一时间嚎得更加凄厉。
连浔冷眼在一旁看着他们,秀眉微蹙,她现在没办法离开,只能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没一会儿闫煜带着萧白鸣赶到,梁王将事情讲与他们听,而后试探道:“不知这位萧先生可有法子?”
萧白鸣不卑不亢道:“可否先允许微臣进去看一眼?”
“自然,请。”
众人为他让路,萧白鸣在众人注视下走到孟欣床边。
就当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房内时,连浔感觉到有一抹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本能地抬起头追寻视线来源,却冷不防对上闫煜的眼睛。
“……”
连浔心下一沉,下意识就想问一句:“你看我干嘛?”
好在理智阻止了她。
连浔冷淡却不失恭敬地朝闫煜施了个礼,而后重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闫煜只是盯着她,像是盯着一件好玩的物什,眼神里没有什么恶意,却带着一丝玩味。
直到萧白鸣从屋内走出来,他才收回目光。
“王爷,可以了。”萧白鸣道。
梁王追问:“萧先生可能医治?”
萧白鸣点头,从随身携带的药瓶里取出一枚白色的药丸,就要递给他。
闫煜却突然对连浔道:“你是孟小姐的贴身侍女吧?”
“是。”连浔警惕地看他一眼。
“那便由你去喂你们小姐吃药吧。”闫煜说着示意萧白鸣将药丸给她。
萧白鸣会意,朝她伸出手。
连浔虽不明所以,还是伸手去接,却被萧白鸣猛地抓住手腕。
“?”她挣扎。
萧白鸣盯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很快松开,将药丸放入她手心,道:“收好,莫要掉了。”
连浔点点头,拿着药丸进了门。
她离开后,趁众人注意力转移的瞬间,萧白鸣飞快地朝闫煜点了点头。
闫煜眸色一黯,稍作沉思,却冲他摇摇头。
萧白鸣不解,却没再说什么。
孟欣服完药后,总算停下翻滚,身上渐渐不再瘙痒。
她见满屋子的人都盯着自己,脑海中闪现先前自己的狼狈模样,满脸通红,一时尴尬。
孟欣看了一眼武安郡主,见她冷着脸,又去看梁王,期期艾艾道:“我没给外公您惹麻烦吧?”
“你还好意思说!”武安郡主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你知不知道你丢了多大脸?”
孟欣被她吼得一阵哆嗦,眼见着就要掉下眼泪,梁王这才发话:“好了,欣儿刚好点,别急着责备她,你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懂言传身教,还怎么教好女儿?”
武安郡主没再说什么,只是突然用余光瞥了一眼连浔,目光中似有深意。
连浔几乎以为自己被她看穿,愈发不敢声张,头低得几乎埋进地底。
“欣儿,这次若不是煜儿帮忙,就凭这群庸医,你恐怕凶多吉少。”梁王道,“还不亲自去跟他说声谢谢!”
孟欣停止抽泣,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眼底飞快地闪过欣喜:“是启王殿下救了我?”
“那是自然,启王殿下就在外面,你赶紧梳洗一下出来跟他见面道个谢。”
武安郡主说完,略带警告地看了一眼连浔,似乎有话想说,但到嘴边却又变成一句:“你赶紧去打水给大小姐洗漱。”
连浔松了一口气,俯身应道:“是。”
走出门外,风穿透她的衣裳,连浔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由自嘲,重活一世,正面对上仇人,居然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刚走到拐角处,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拦在她身前:“这位姑娘请留步。”
连浔一愣,抬起头才发现是萧白鸣,她赶紧又心虚地低下头,小声道:“萧先生有什么事?”
“这位姑娘看起来颇为面熟,我们在哪里见过?”萧白鸣煞有其事地打量她。
“萧先生说笑了,奴婢是孟小姐的贴身丫鬟,我们方才见过。”
“原来如此。”萧白鸣笑了笑。
连浔摸不准他的用意,只能毕恭毕敬道:“奴婢还要伺候小姐,先失陪了。”
说完绕过他准备离开。
“姑娘留步!”又有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有风经过,带来一阵清香。
连浔的目光不受控制,借着月亮从他脸上掠过,心脏无由来一阵悸动。
“启王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她艰难地掩饰住声音里的颤抖,尽量让表情显得平静。
闫煜没说什么,萧白鸣却突然抓起她的手,那审视的目光让她全身发毛。
“你干嘛!”连浔用力挣扎,“萧先生请自重!”
“姑娘这么大声,不怕自己做的事情被人发现?”闫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连浔怔住,很快反应过来,停下动作,平静地回望他:“启王殿下的话奴婢不明白,奴婢只是小姐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何以惊动启王殿下大驾?”
“当真如此?”闫煜反问她。
“确实如此。”
她话音刚落,萧白鸣突然插话道:“那这个姑娘作何解释?”
说着她从连浔的指甲缝里挑出一点白色的粉末,在指尖搓了搓,笑道:“若我没有看错,这应该就是导致孟小姐全身瘙痒的罪魁祸首吧?”
连浔皱眉,用力将手从他的钳制中挣脱,表情仍是波澜不惊:“萧先生怕是误会了,这不过是我在某处不慎沾上的粉末。”
“哦?”萧白鸣被她这么糊弄,有些不快道:“我亲自配置的药粉,难道还会认错?”
“也不是不可能。”连浔被他这么直白地拆穿,心里反倒冷静下来。
萧白鸣冷声道:“这种药粉无色无味,平常人根本不可能认识,只是人的皮肤一旦沾上,轻则全身奇痒个,重则穿肠烂肚七窍流血而死。”
“若真如萧先生所说,那我也沾上了,为何又没有出现您说的那种情况呢?”连浔略带挑衅地看着他。
闫煜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如此争锋相对,突然轻笑一声:“既然姑娘能制出这种药粉,自然也能找到防止受害的方法。”
“你们凭什么认为就是我害了小姐?”连浔怒道,“没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转身欲离开,闫煜却丢下一句轻飘飘的威胁:“如果我们去梁王面前揭穿你,你觉得他是会相信我们,还是会相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