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上哪儿去?!”
客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一片热闹的景象。好笑的是,在落地窗前的角落里,陆震天却对着陆翊满面威严,怒目相对。
“医院来电话了,说妈病重,我要去看她。”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翊冷笑,“不就是你为那个女人办的生日party嘛,有我没我有差吗?”
“什么那个女人?”陆震天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是我为她和你办的!”
“有什么不同吗?我一定要现在去医院!”
“你?!”
陆震天很生气!他这次又是离婚,又是夺子大战,前前后后闹了将近一年,满城风雨,公司的股价都不知道跌了多少,如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他借着韩欣和陆翊同一天生日这个由头,不仅想把韩欣正式介绍给大家认识,也想让外界看一看他们家其实还是很和睦安乐的。今天来的无一不是政界、商界的名流,这种场合,陆翊作为主角之一,怎么能够缺席?!陆震天眯了眼睛,婉芸那个女人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今天这个时候病,她是不是故意的?难道真像韩欣说的那样,她其实也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
“震天,怎么了?跟孩子生什么气?”灯光摇曳下,韩欣穿着一袭深紫色的礼服缓缓而来,体态婀娜,姿态淡雅,真真是年轻漂亮。
“这孩子,竟然不听话,想偷偷去医院!”
“医院?”韩欣笑着看向陆翊,“为什么大晚上的去医院?”
陆翊看了她一眼,“我妈病重了。”
韩欣一脸惊讶,“病重了?怎么那么突然?前段时间我见了还是好好的!”
陆震天眼睛眯了眯,眼里闪过一抹暗色。
那时候,十三岁的陆翊已经比韩欣高了,韩欣拍拍他的肩膀,“小翊,你去医院吧!”
陆翊诧异的看着她,“你是认真的?”
韩欣笑着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陆震天的胸口,“震天,你就让孩子去吧。不过,刚刚林总还问我来着,他带着女儿来了,跟小翊差不多大,本来想让两个孩子认识认识,你说这下该怎么办呢?”
陆震天眉头紧皱,“陆翊,你今天不许去。就像韩欣说的,你妈前段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重?就算病了也不差这一晚。你赶快跟我去认识认识林总的千金!”
“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林总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如果你不去,你以后就别想再见你妈妈,我说到做到!”
陆翊跟在陆震天和韩欣的身后,看着眼前妖娆的身姿,眼里闪的是愤恨的光,难怪妈妈斗不过她,他真是好天真,竟然想要相信她。
陆震天也没想到,竟然真的就差那一晚。婉芸真的在那晚重病去世,陆翊到底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如果他早知道,不知道还会不会那样做……
第二天,陆翊一大早去买了妈妈最喜欢吃的小笼包和豆浆来到医院,想和她一起吃早餐,却没想到,映入他眼帘的场景竟是医生缓缓地将白布盖在妈妈的脸上,妈妈的脸在他眼睛里一点点消失不见,无处觅寻。
手中的东西洒落满地,滚烫的豆浆溅在他的裤子上,鞋上,他却仿若未觉,愣愣的走到病床前,一把扒开了床边的医生和护士,颤抖的手缓缓落下白布。下面的,真的是母亲的脸,好瘦啊,但是却那么安详,那么平静,就仿佛是睡去了一般……
妈妈,你这下算是解脱了吗?不会再难过了吗?那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来,怎么忍心,怎么舍得?
你再不会打雷时抱着我唤我小翊了吗?你再不会拉着我的手笑着对我说让我快快长大好照顾你一辈子了吗?
陆翊浑身颤抖,话语却出奇的镇定,“秦律师,怎么回事?”
秦律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一向孝顺,怎么昨天通知你了还没来?你妈妈胃癌晚期,已经转移了,她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难过。这一年多来,她整日茶饭不思,饮食也不规律,再加上心情抑郁,病来如山倒啊……她昨天惦记着是你生日,心心念念想要见你最后一面,谁想到……唉……”秦律师也说不出话来了,说来说去都是命……
陆翊趴在母亲身上,眼泪一滴一滴留下来,晕染了陈婉芸的衣衫,谁也没有发现。陆翊的拳头渐渐握紧。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如此无能,如此没用;第一次,他觉得眼前的世界没有了色彩……
陆翊魂不守舍的走出病房,看到了闻讯而来的陆震天和韩欣。
“陆翊,你……”陆震天伸手想握住陆翊的手,去被他一个侧身躲过了。
陆震天心下一震,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陆翊那时的眼神,那么冷,那么陌生……
陆翊跌跌撞撞的走在大街上,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他已经没有家了,而最爱他的人也已经离他而去……
‘砰——’
一不留神,陆翊与一个路人装了满怀,那人正喝着咖啡,好巧不巧全洒在了他衣服上。
“哎呦,烫死我了!”
陆翊木然的抬起脸,“对不起。”
“哎,”那人一把拦住正要走的陆翊,“你说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
“那你还想怎么样?”
“呦,小子你还挺倔。”那人使了个眼色,又从旁边窜出来两个人把陆翊拉到了旁边的小巷里。
“你们想怎样?”
眼前的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衣服垮垮的挂在身上,鼻子耳朵上挂满了鼻环耳环,一看就是在街头上混的。
为首的那人拍了拍陆翊的脸,“看你这小子细皮嫩肉的,长得也不错,肯定是公子哥吧,既然这样,就分点钱给大家花花呗。”
陆翊抬起头,眼睛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好小子,给我打,看他有没有钱!”
三个人围着陆翊拳打脚踢,陆翊平日里是个大少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躺在地上,一点点蜷缩起来,挨着打,他却哈哈笑了起来。
“妈的,还敢笑!接着给我打!”
拳头雨点般的落在身上,但是陆翊却只觉得畅快,仿佛抒发出了什么一般。身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心上的……
“你们给我住!竟然三个打一个,欺负人!”一道娇喝响起,那群人住了手。
“呦,我以为是谁,竟然是个小姑娘,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了!”
唐棠叉着腰,她最看不惯欺负人的事了,“你们凭什么打他?欺负人算什么男子汉?!”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棠冷哼一声,“我倒看看你这罚酒怎么吃!”
说完,唐棠就冲了过去,笑话,她可是跆拳道青年组的第一名,对付三两个小混混可是不在话下,几个过肩摔几个扫腿就把那三个人打得屁滚尿流,求爹爹告奶奶。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打你也不见你反抗?”唐棠跑过去,蹲在陆翊身边。
陆翊抬头,见是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像小男生似的女孩儿,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样子,刚运动完的脸红红的,很可爱,“你又是干嘛的?”
唐棠扒了扒头发,“哦,我妈让我买酱油。”
╮╯_╰╭好吧,唐棠就是来打酱油的……
“你真没用!连我都不如……”
被一个小姑娘说没用,陆翊还是自尊心有些受损,“我没用?!”
唐棠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在陆翊脸上的青紫。
“哎呦,疼!”
“就是要疼醒你!”唐棠直起身,叉着腰看着陆翊,“挨打了都不知道反抗,不是没用是什么?!要是我,别人打我一拳,我非得还回去十拳不可!”
陆翊有些怔楞的看着唐棠一跑一跳的背影,他,为什么没有想过要反抗?!
陆翊和唐棠婚后很久很久在一次聊天中才发现,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用陆震天的话说,陆翊变得堕落了,练了一身的打架功夫,抽烟喝酒一样不落,没事儿就打打架,进进警察局,光是压下陆氏贵公子摇身变流氓的消息,就忙得陆震天焦头烂额。
一天夜里,陆翊正在酒吧里喝酒,有人来寻仇,那把刀深深地划在陆翊的胸口上,很疼,感觉到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陆翊却只觉得解脱……
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色,鼻端传来的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陆翊苦笑,看来他是在医院啊……
陆震天的脸映入眼帘,有些焦虑,有些担忧,“小翊,你醒了?”
陆翊转过头,不去看他。
陆震天叹了口气,坐在病床边,“小翊,我知道你怪我,但是我也不是有意的啊!这一年来,你离经叛道,是为了报复我吗?可是毁的都是你自己啊!如今,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可是我唯一的儿子!”陆震天伸手握住陆翊的手,“你知不知道,这一年爸爸为你操碎了心,急得长了多少白头发?爸爸答应你,我不会和韩欣要孩子,你就是我唯一的孩子,爸爸是爱你的啊!”
陆震天向来沉默寡言,这是第一次跟陆翊说了这么多,这么动情。
陆翊抽回手,拉上了被子,“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不知睡了多久,醒过来时,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陆翊捂着伤口坐起来,蹬上拖鞋,想去外面走走,没想到,刚出门口没多久,就听到了楼梯间里韩欣有些尖锐的声音。
“你说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你怎么那么狠心?!”
陆震天叹了口气,“是我们对不起陆翊。”
“对不起陆翊?那你对得起我吗?昨天我跟你说我怀孕的事后,你还欢天喜地的,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变了一个人?!”
陆震天拉住韩欣的手,“你也看到了,小翊如今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不要我们的孩子!”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你?!”韩欣泪流满面。
陆震天一把将韩欣拉进怀里,“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我会补偿的,等我拿到小翊妈妈的股份,就把它转给你。”
“真的?”
“真的。小翊妈妈以前有的,我一样都少不了你。你知道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陆震天一边拍着韩欣的背,一边叹气,现在只能这样安慰她了。
一门之隔,陆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毁了他的家,那个女人还想拥有妈妈有过的一切?!
是他想的简单了,他说的没错,这样下去堕落下去又有谁会心疼?毁掉的只会是他自己,如果想要报复他们,他就要变得足够强大。
他不是喜欢钱,喜欢势力吗?总有一天,他会变得更优秀、更有势力,他要他看着他的公司一点点被吞并,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