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二顺的话赢得众多村民的称赞,几个积古的老人甚至上前握住曲二顺的手直说她是个好孩子,又说凡事人在做天在看,谁清谁混,大家心里明白。巧姑被曲二顺这番话弄的哑口无声且抬不起头。说来说去理不在她这边,现在指望有人帮她说话简直是奢想。
“妈,干嘛坐地上?快起来!”不知何时巧姑的大女儿突然出现,说话间把巧姑从地上生拉硬扯的弄起。
巧姑的大女儿名冯珍,今年十七,已经说了亲,对象就是柳家堡王兴宝的大儿子。说起来,这王兴宝还是王麻子的堂兄弟,若今后冯珍嫁过来,和蔡莲花也算是隔房的妯娌,这也是蔡莲花热心肠力促巧姑和曲安国一起过日子的原因之一。
去年,冯珍跟着镇上的一个裁缝学裁剪,如今已经出师,每个月多少都能挣些工钱。从前巧姑从不觉女儿辛苦,更不觉女儿每个月挣的少,可自打得知曲家五姐妹的“传奇”故事,她整颗心立马起来,加之自己老娘的怂恿,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而冯珍之所以同意母亲改嫁,乃是想到自己出嫁后母亲和妹妹冯珠会很孤单,若妹妹上了高中,半个月才回家一趟,母亲会更孤单,所以才同意她改嫁。原以为在姥姥帮助下,母亲会找个好男人,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这般。
她怜惜母亲的同时,更觉曲家姐妹得理不饶人,亲事吹了就吹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何必闹的如此僵硬!
“二顺姐说的都有理,这事原本就是我娘和姥姥的不是,但是请看在她们一心为自己孩子着想的份儿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冯珍自认为说的在理,哪知曲三宁听了立刻嘲笑道:“我娘要是还活着,肯定也会这样说。”
冯珍稍微一想便明白曲三宁所指,登时红了脸。这时只听曲二顺道:“我们原就没想怎样,一来,只想洗掉身上的脏水,二来,讨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那些东西的去处还是曲四静一点一滴从老爹嘴里“抠”出来的,一早上发生那么多事老汉已经懵逼,奈何曲四静最擅长的就是对付“哑巴”,倒也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把老爹嘴里的话全套出来。
吴婆子一听对方要讨回那些见面礼,登时色变,张口要拒绝。按照她的打算,反正已经丢脸丢到祖坟里,索性脸皮再厚些把那些东西昧下,她们不给,对方还能硬抢不成?
奈何,巧姑没有母亲脸皮厚,直接把那些礼钱,礼物以及昨晚收的玉镯子还给曲安国。
就在蔡莲花怔愣之时,巧姑又强行把她手腕上的翠玉镯子退下,也一并还给对方。
事情说清,钱财两清,曲家姐妹一言不发离开吴婆子家门,浩浩荡荡朝自家走去。
“巧儿,干嘛还她们!”吴婆子心有不甘,巧姑含泪道:“妈,还嫌丢人不够?”话毕,拉着冯珍匆匆外走,无论身后的老娘如何叫喊,头也不回。
老婆子万般无奈,一屁股跌地上哭喊命苦,委屈,奈何没人靠近。笑话看尽,村民们哪来的回哪去,很快,老婆子的小院儿只剩下她一人尽兴表演。
……
曲安国的背更驼了,从后面看去活脱脱一只不堪生命重负的老骆驼,走的沉重而无声。
五个女儿带两个外甥女走在前头,谁也没理他,甚至他都能感觉到没人在意他的存在。到家后,曲二顺用挂在腰间的钥匙打开大门,领着姐妹们直接进了厢房。
曲安国走进院子时,东厢房的门已经紧紧关上。他傻啦吧唧的站在院子里许久,发觉没人打算出来和他说句话,只好低头进了堂屋。
中午吃的面条,曲四静把一海碗面条端到他面前,柔声喊他吃饭。
放下碗,曲四静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望着那碗面条,老汉啪嗒啪嗒落泪,心中难过的要死。倒不是完全因为他冤枉了几个闺女而感到愧疚,更多的原因是,他第一次思考自己的人生,觉得非常悲哀。
第一个女人给他生了五个闺女,蹬腿走了。
第二个女人假装给他生了个儿子,被拆穿后卷款跑了。
这第三个女人,不,应该说差点成为他第三个女人的巧妹,假装可以帮他生儿子,结果被拆穿被打脸,闹的沸沸扬扬。
想要个儿子真的这样艰难么?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口气生三个四个五个毛头小子?老天不公!他却感到深深无奈,这件事对他最直接的打击是,他终于认清一件事,那就是命中无子。
对,经过一番思索,老汉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且,只能无奈的认命。
思绪理清,饭也凉了,老汉也没胃口索性就没动筷,待曲飒等人准备返城时,曲四静悄悄趴窗棂往堂屋瞧,发现那碗面条老爹一口没吃,连忙把这事告诉姐妹们。
不过,除了她,好像没人关心。小妹就不用说了,这会子不说爹脸上已经够给面子。大姐、二姐、三姐都挨了打骂,受了大委屈,貌似这个时候实在没心情关心老爹。
满屋子也就她一人跑前跑后,究其原因,曲四静稍微想了一下,苦笑不已。
大抵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挨打受骂的人。
姐妹五人这趟家回的浩浩荡荡,走的悄无声息,待曲安国发现时,几个女儿走了将近一个钟头。
老汉又气又愧,最后还有一丝委屈,望着空荡荡的院落,竟吧嗒吧嗒又落下泪来。
可真奇怪,除了曲飒的娘死时他大哭一场,这些年来他从未落泪,就算刘桃花卷款逃走害他进入绝境,他也没哭,今儿却哭了两回。
再说姐妹一行人悄悄离家,刚出胡同曲四静追问道:“真的不和爸打声招呼?”
话出口,却没人理会。就连平时最心疼老爹的大姐,也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见到这副情景,曲四静只好讪讪闭嘴。曲三宁拍拍妹妹的肩膀,摇摇头,叹叹气,拉她大步向前。
刚走上大路,迎面碰上二婶姜秀云,几人脚步不由慢下来。
“哟,这就都走了?咋不在家住两天呢?”姜秀云红光满面,家里像是发生了什么喜事,说话时丝毫不顾及眼前这一张比一张难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