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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以青有些迷糊,不是一向是你给我钱的么?
怎么这么快就反过来啦?
自己的钱都是留着将来救命生活的呢。
石亨看以青一连的迷茫与不舍,忍住笑,眼神扫过以青的头发,心思一动,拔下一枚东西,握在手里,眯起一双眼睛,问她说:“你若是没钱,这个也可以啊!送给我吧!”
那支温润的小凤凰就静静的矗立在以青的面前,石亨的大手正稳稳的握着它的一头,以青虽然知道这是朱家的传家宝,却紧了紧拳头,仍轻轻地允诺道:“好啊。但是,姐夫,等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记得要完完整整的还给我啊,算是我借你的吧。”
“好。”石亨的笑容更深了,嘴角泛起笑纹。
阳光也轻轻柔柔的在石亨的头顶跳跃,光线描摹着他挺直的鼻梁,微微翘起的唇角。
以青第一次这样仔仔细细的观察他的脸,心里叹道,确实很英俊啊,他也在这些年成熟了不少,但是还是像从前一样那么可亲。
“姐夫,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怎么会忘了呢?”石亨仿佛也沉浸到回忆里,“你那是小小的,胆子却大大的,还说我是鬼呢!”
以青“噗嗤”一乐,展颜道:“那怎么能怪我呢?谁让你人就在书房,明知道我要进去,却一声也不吭,反而吓我一跳。”
“谁让你问的是‘没人的话就答应一声啊’?”石亨眼里的笑意更浓,“而且,我可没看出来你害怕,虽然那时候你只是个小丫头,却振振有词,据理力争,脸上还笑着,丝毫不理亏。那时,还以为你是新买的小丫鬟呢,还想让……”
石亨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想起了一个不该想起来的人,巧兰。
以青也想起了那年的落雪,不由地抿起一个深深的笑容,那是自己和姐姐第一次搬进石府,雪中的红梅在枝桠交错中好看极了。
那时候,自己还没有这些烦恼,不用担心被齐中远抓住,也不用担心战火肆虐时石亨的安危。
唉,大人的世界果然很艰辛。
“姐夫,你一定要平安,我等着你还我的小凤凰呢。”以青觉得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唯一的期盼就是石亨可以平安归来,虽然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可是心里还是慌慌的。
“凤凰?”石亨有些意外,哪里来的凤凰?
“就是这个啊,”以青指了指他手里的玉簪,“你不会这么早就忘记了吧?”
“哦,”石亨答应着,才细细看了看手里的玉簪,果然是雕着一只小小的凤凰,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朵小花呢,他不禁笑道,“原来是这样。”
“千万别弄丢了。”以青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
石亨的笑容挂在脸上,握着凤凰的手指伸出一根来,轻轻地刮了一下以青小巧的鼻尖,沉沉笑道:“知道啦,小气鬼。”
这样温暖又亲昵的碰触让笑着的以青面上一凝,她怔了怔,望进石亨的眼底,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那影子脸色绯红,瞪着两只毛嘟嘟的黑眼睛回看着自己。
石亨也是一愣,手指僵僵的,看着以青好似吓着了呆呆的样子,不禁暗暗责备自己,这是怎么了?实在是有些唐突了,纵使知道了她的心意,也不该如此做。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对方,任阳光在对方的眼里闪耀,一种微妙的熏熏然在两人之间发酵。
“青儿?青儿?”
冯王平的一叠声呼唤从屋外传来,好似魔咒一般,解除了二人之间的凝望。
以青忙不自在的结巴道:“师……师父叫我了,我们要回去了。”
石亨也是一愣,好似才回过神来,笑了笑:“好,路上当心。”
刚说完,忽然想起一事,犹豫道:“孙阿贵和林家姑娘的事情,姐夫虽认识杨洪,却不好插手,谢谢你没有应承下来。”
“嗯。”以青一惊,他怎么知道的?
转念一想,可不是么,自己的院子里可有他的耳目么!唉,他还是不知道隐私两个字怎么写,不过这也是情势所迫,等到有一天,自己是安全的时候,再来好好跟他讨论一下什么叫做人身自由吧。
只是那时候,这些暗哨可怎么办呢?
她一低头,便要去推门,想起这件事情,脚步一停,转过身子来问石亨道,“姐夫,我走了,院子里的暗哨会撤销么?”
“……”石亨微一停顿,摇头道,“不会。不过,你若不喜欢,就让他们远远地跟着你,嗯?”
“嗯。”以青抬眼望去,发现石亨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面上的热度又涌了上来,心头好似有一只小鹿一样,跳的她很不安,忙转过身,推开门,低低说了声“京城见”,便提起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石亨怔怔的看着白衣绿裙的以青像一只晨间的精灵一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外,才低头摩挲着手里温润的玉簪,将其郑重的放入了盔甲内。。
想起了两人之间的承诺,他不由会心一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另一只手还拎着面具呢,忙想起来还有紧急城防布置没有做,便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门外,石后牵着两匹马,正一动不动的恭候着。
石亨摸了摸自己的那匹白马,白马正用毛嘟嘟的黑眼睛看着自己,像极了某人,心情不由大好,他利落翻身上马,打马而走时,问石后:“她们可离开了?”
“刚刚离开的。”石亨点头,目光里有了笑意,这是这么多天一来,将军第一次语气里带着高兴。
“……都安排妥当了吧?”石亨立在马上,沉声问道。
“我已派人暗暗跟着,确保小姐们平安回去。”说完,石后也翻身上马,随着白马上的石亨往北门去了。
以青呢,捂着脸小跑出来的时候,被冯王平堵个正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语带笑意:“才刚早上,就热成这样了?”
以青听后,脸更红了,却还嘴硬道:“是啊,天真热。”
冯王平只笑一笑,却没再打趣以青,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许落寞,却也有一丝安心,淡淡道:“回家吧。”
以青听她放过了自己,连忙上去搀住她:“师父,你还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个人顾个人吧。能做的我都做了,老头子那个性子,死犟死犟的,就这样吧。”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以青看着冯王平有些哀伤的神情,便开解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宋大人作为大明西宁侯的选择,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冯王平闷闷一笑,“你这丫头,总好像活了七老八十一样,说一些过来人的话。这样的淡然无求,去做姑子礼佛倒是最好不过了。”
“当然不要啦,”以青很高兴可以不用继续刚才的话题,忙笑道,“我这么喜欢吃肉,怎么能礼佛啊?会亵渎了佛祖的,再说,我还是喜欢有头发的自己。”
“……我也喜欢你的头发,又黑又顺。”冯王平看着不施粉黛的以青,眼里充满了宠爱。
石亨喜欢她又怎么样?
这并不妨碍自己也喜欢她啊。
这样的姑娘,漂亮,聪明,善解人意,谁能不喜欢呢?
“呵呵,”以青笑起来,“师父的头发也很好,虽然不是很亮,也……不是很顺……还有些……自来卷……”
冯王平扫过来的目光让以青说不下去了,她连忙打着圆场:“但是,总比没有强啊!”
一只手捏住了以青的脸颊,冯王平挑起眉毛,凉凉道:“我是不是最近太惯着你了?说起话来,没大没小的啊!说谁没头发呢?”
以青连忙求饶,伸手一指道:“它!它没头发!”
冯王平顺着以青的手指看去,居然是驸马府门口的两只石狮子。
这一愣,手劲儿也松了,以青得了空,连忙往自己的小轿子那跑去,笑道:“师父别担心,您将来肯定不能和它一样!”
冯王平也笑了,亏得以青这一闹,自己也不觉得那么不舍了。抬头看看门口的匾额,驸马府三个大字澄黄威武,她按着袖口里一沓厚厚的纸,心里漫过哀伤:怕是再不能来了,人都去了,还留着这些死物做什么?
以青不明白冯王平的心思,独自钻进了轿子里,却发现轿夫没有立即启程。
拨开帘子一看,冯王平一袭华服,正站在驸马府的几级台阶之下,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刚想叫她,却见冯王平自己回身上了轿子,便忙嘱咐轿夫跟着一起往回走了。
以青摸了摸还有些热的脸,一半是刚刚冯王平掐的,一半是因为石亨。
他俩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这样的亲密动作应该没什么吧?
以青这样开解着自己,却在想起石亨的食指滑过自己的鼻尖的那刻,心就好像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一样,又紧又急,好似不能呼吸了一样。
刚刚冯王平这样对自己的时候,自己可没有这种心乱的感觉。
一个声音从心底传来:“那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