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吃饭的时候盯着李惟安的脸瞧,云州的李都护盘练马场,有着云州铁骑驰骋疆场,他的儿子倒是秀气的很,脸色白净,也瞧不见脸上有毛孔。
“陛下,”张茂则回来,两口御碗不过巴掌大小,里头的米饭晶莹剔透,李惟安叫皇帝瞧得脸发烧,端过碗就吃。
“这是北郊来的秋鱼,惟安,尝尝。”赵祯说。
李惟安点点头:“好吃,陛下,这可是宫里的手艺?”他可不害怕皇帝,辽朝的皇帝比眼前这位可暴躁多了,也不会怎么凶他,捏着鱼片,上面嵌着葱花蒜末,吃进嘴里,居然能化出鲜汤来。
“宫内的饭食没这么好吃,朕小时候就不爱吃宫里的酒菜,就是让茂则去宫外采买。”
张茂则在侧,微微额首。
“张氏呢?”皇帝侧过身来。
张茂则说话:“照陛下的话,服了药,我来时就已睡着了。”
李惟安知道,张氏说的是那张美人,名动天下,皇帝最疼她。曾诞下公主,只是不久前小公主就薨了。
“难为她了。”皇帝垂目,手中的空碗搁在案上,“去看看她可醒了,待她醒了,告诉朕,朕去看看她。”
“是,臣这就去。”张茂则躬着腰,走出殿去。
李惟安瞧他走远了,也起身和皇帝行礼:“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也谢陛下赏赐臣与陛下共膳。”
皇帝擦擦嘴,锦帕丢在案上:“慢些走,王全,送少都护出宫。”皇帝起身,他还有一大堆的奏章要批阅,“走罢。”
李惟安再拜,转身就走,名叫王全的力士送他出去。
天色昏暗,那人裹着红袍在外头等候许久了,李惟安老远就能见到他,李纯静静的站着,几队路过的皇城司宫禁都是规规矩矩,连寻常的言语都不敢。
“李大人还没回去吗?”李惟安打破寂静,拱拱手上前搭话,却被李纯抓住了手臂,他惊地缩手,却根本拔不出那只铁腕。
“你此次来宋,是偷跑出来的?”李纯问话,声音沙哑,他比李惟安高许多,俯视下来。
“李大人,好好说,可别动手啊,”李惟安咬牙切齿,手腕钻心的疼,不由得对李纯说道:“李大人,松手,这是在宫外,那么多人瞧着呢!你要是欺负我,我可要去见皇帝告你状。”
“知道痛就好?”李纯松手,紧盯着李惟安这副吃痛的模样“若是知道痛,便该早点回去,大宋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别叫你娘担心。”
“你是我什么人啊?小爷我用不着你管,我爹他都不这样说我。”李惟安生气得瞧他,不愿搭理,绕过身就要走,李惟安的手快似闪电的搭在他肩上。
“听我的,回去。”
李惟安从袖中摸出一柄刃光雪亮的小匕首,不计后果的刺了过去,李纯瞥了一眼,轻指一弹在匕首的一侧,匕首脱手而出,李惟安面色不改,扑上来就张嘴就咬在了李纯袖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着肉,李纯眉头微皱。
守宫门的宫禁都扭头过来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对李大人无礼,李大人似乎也没生气只是捏着他的耳朵让那个少年松口。
“你娘就教了你这些?”李纯眼睛瞥过他,摇摇头道:“松口。”
李惟安其实也没用力,倒是很生气一拂袖,潇洒的走了,也不理旁人的目光,只是说“我娘死了,染上了前年从宋国传过去的时疫,她死的时候说过,往南走就是大宋,大宋朝南暖和的地方就是江南,江南的姑娘会唱好听的诗,会采上一些茶饼卖些钱。李大人,你去过江南?”
“去过。”
没有迟疑,李纯说道,他瞧着李惟安走远,她死了,他好像没听错,方才开口道:“听清楚了?”
几个看门皇城司小将连忙摇头,这位禁军大统领可是出名的冷血无情,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他们冷汗直冒,眼睛都不敢动,过了许久才发现,李纯早已不见了踪影。
魏道士一天到晚都在皇城里逛悠,整日都很闲,自己搭了个摊子,一块长白布上写,上书是:掐指八卦阴阳路。下笔:摸骨看相命何如。
“云州承宿观,老道魏正绝。”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看着那块白帆,指着上头的字念出来。
老道士在睡觉,躺在草甸上,旗杆就夹在腿间,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闲自得,街对边便是汴京的醉红楼,里头飘出来的是酒香,酒香不怕巷子深,香飘十里,风都吹不散香味。
“道长,可能算命?”
老道士眯着眼抬起头瞧他,一个样貌干净的少年公子,身上的衣裳都绣着补丁,唯唯诺诺地站在他身前摊位上,“公子何事?可是要算命?”
案上摆着一个龟壳,边上丢着几文铜钱,皇城街上老道士也不怕别人偷拿案上的铜钱,睡得正香,此刻爬起来瞧过来,一见少年不像是个有银钱的,反倒先问了一句。
“敢问道长,算命,可要收钱?”书生想了想问道。
“天下这么大,你我能在这相遇,算是江湖有缘,”老道士眨眨眼,抓起怀里的酒葫芦,摘开盖子,饮了一口。
酒已见底,他用力的甩了甩,却是落下来一滴,他砸吧着嘴巴,酒葫芦搁在案上说:“老道士也略懂易经八卦,算命什么都是小道耳,来,公子,试试。”
龟甲内丢入了三枚铜钱,何人算命,便是何人来使龟甲。
“道长,算准了多少银钱?”这个书生似乎很怕魏老道狮子大开口,停下手上的龟甲问。
“你我有缘,不谈钱。”
魏老道指着街上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人和牛车说:“你瞧瞧,满街的人何时问我算过?你是头一个,这样罢,你我有缘,若是此次我算准了,你便去醉红楼,把我这个酒葫芦灌满酒,就算是算命钱。”
醉红楼的酒,灌满一酒葫芦?
书生咽了口唾沫,接着甩动手中的龟甲,醉红楼的酒罢了,一葫芦的酒,贵些的一贯钱也该够了。
三枚铜板落在案上,滚动两圈,绕了个圆,盖在上头。
“需掷六次,继续罢。”老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