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枚青云玉印,这就是青云山拿出来的筹码,只要治好南淮瑾,便可以成为青云内门弟子。”李郴说道,他的想法自然就是想着将来,让李惟安这一生都平平安安,能够在他死后,也有人照应着儿子。
青云山,高高在上,将整个江湖都看做是一个池塘罢了。
如果李惟安能得到青云玉印,进入青云山内门,即便是将来自己死了,也有师门庇佑。
只要拜入那些绝世高手的门下,前途无量,武功境界更加精进这些都不说,即便是北辽待不下去了,去江湖上又或是青云山隐居,皆可。
这是一条退路。
魏正绝不说话了,手上的酒葫芦中无酒,看着,他答应帮这些青云山弟子,为南淮瑾寻找下咒之人,不就为了那枚青云玉印吗?
他可是当着李惟安他娘的面发的誓,要一辈子保他无虞,一生太平长安。
李中廷这几日都在养伤,也没有出门,门外有李府的府兵立着,虽然并非针对他一人,可也叫他心中难以接受。
“公子。”
家仆给他添上茶水,李中廷喝了一口,夜深人静,这都护府中一入夜就显得无人,可是门口的两员府兵兢兢业业的站着,还不到换防的时间,云州都护府的规矩甚严,若要是乱了规矩,动辄枭首。
“如今的局势,可打探清楚了?”李中廷道,辽夏之战,辽兵十万攻入西边,如今他身在辽国境内,要只知道些确切的消息,已然不难。
家仆道:“前些日子的消息,辽帝深入西边,陛下连战连败,死伤惨重,如今是一退再退,已经在求和了。”
李中廷脸上看不出什么怪异的神色来,他父皇是什么人他最是清楚,说他英勇果敢,倒不如说他老谋深算最合适,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降。
如果父皇言降,那便是计,而辽帝,已然。中了计。
“魏前辈身子如何了?”
“几日的修养,该好的差不多了,正与李都护聊着什么。”
李郴与魏前辈是旧相识,李中廷知道,点点头,这二人一聊起来,就是什么往事,说起来没完。
“你先下去吧,早些歇了,这几日恐怕要忙了。”李中廷说道。
“公子,那个南姑娘,与我们无关,属下觉得……”家仆眼色变化。
李中廷瞧了他一眼,冷哼道:“怎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多想了?”
“属下不敢!”家仆跪地认错,主子隐隐言语中带了几分的不高兴,他作为李中廷的护卫,早便了解了,这是不高兴,他得请罪。
“退下吧。”
家仆不敢再多说什么,急急忙忙退下去,走时候还将门给遮上。
李中廷不知为何,一想到南淮瑾,就觉着不愿离开得太远,二人甚至没有多说过一句话,除了寒暄几句,便没有交集。
随后一直到南淮瑾昏睡不醒,他也多次探望,只是睡着的时候也有她那师姐师兄给她遮上面纱。
他与他父皇不同,李中廷喜欢武功,在西边时便拜于修气功的师父,定仙山路修篁门下,本就不喜欢权势和美貌女子的他,如今见到南淮瑾,确实是被惊艳到了,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美人。
南淮瑾从不施粉黛,便是头上也不怎么束钗,可一眼就能叫人牢牢记着,或许是被美色迷了心窍吧,竟然险些丧命在宋国。
“年岁大了?怕是想要成亲了。”他仰头长叹,原来他长大了,最像他父皇。
门被人用力推开,李中廷怒视过去,就是他那个家仆,家仆跪倒在地上笑着,声音不大,说道:“恭喜公子!恭喜公子!”
李中廷眉头一松,示意让他起身说话。
十几只乌鸦从远处飞过,这时节寒风凛冽刺骨,便是云州城身材壮实的兵甲也要生火,按班次暖暖身子,城头的火照了一片漆黑的夜空,守将也抱着一大酒坛,给守城的将士们人手倒些热酒。
乌鸦飞过,停在楼阁上,眼睛中的光点一闪一闪,最后扑着翅膀接着飞走了。
有铁骑夜间入城,在云州城外叫喊,人不多,只有六十余骑,其中有一个身着金衣的兵将,大声叫喝着,让城头守将打开城门。
这些都是契丹人,守将连忙下令打开城门,燕云十六州虽非是真正的辽土,可也奉契丹北辽国为君上,辽将入城,李郴也是下过令,人少于二百的,不用请示,尽管打开城门。
这一行辽骑没有停留,更是没时间答应守将的恭敬,而是直扑城中而去,犹如丧家之犬,难怪不见这军中的旗子,原来是一支败兵!
“将军!这支辽兵可是败了?”有些云州兵甲寻过来,吃了一惊。
辽人吃败仗实在少见,辽人一向凶悍,十万辽人便可惊得大宋国都不敢小觑,往往得陈兵四五倍才算放心,这伙败兵逃来的方向,似乎还是西边儿……
这守将心思细,低头思索着,忙抓来一匹云州黑马,吩咐副将道:“看好城门,将外城军马调入城中,今夜人人都要打起精神,莫要声张!”
副将领命,唤来云州兵去,自己亲自在城头上指挥着竖起云州骊龙大旗,生起大火,照亮远方的一角。
守将已然是快马加鞭的领着人马追上了这伙辽兵,辽兵们个个灰头土脸,见到身后有骑军追来,还以为是敌骑,直到有人勒马有人大声喝止,才止住了败退的脚步。
今夜注定无眠。
李郴坐在下座,上座的那人年纪轻轻,最多不过三十模样,饿得很,正在吃着桌上的大鱼大肉。
有两个陪着的大将也是饿得出奇,不顾一切的往嘴中塞着肉块。
李惟安也被李郴命人从床上唤醒,在边上给三人添酒切肉,上座的人多瞧他几眼,露出一丝笑意来,也是好胆色,显然不久前还身处险地,如今竟然笑得出声,伸手抓住李惟安的手问些奇怪的问题。
“大汗,此番十万大军丧失殆尽,如此多的大将良臣都不见了踪影,如今这一步,不知陛下该如何打算?”李郴看着二人,等了许久,才出口说道。
这上座的人物,便是辽帝耶律宗真!这个北辽国的皇帝!
辽帝并非是个文弱汉子,身为辽帝,浑身上下都气韵不凡,举手投足也都十分有力,他就喜欢捏着李惟安的手指,他一直想将李惟安留在身边,只不过考虑到李郴的态度,终究未能如愿。
“李元昊出尔反尔,夜袭朕大营,夜袭不成,居然借着妖人巫蛊之术,起风席卷朕的大军,大军一乱,李元昊又率兵再攻。”耶律宗真垂头丧气,十万辽兵尽数散去,说没就没了,他回去都不知道如何说这次大战。
如今毕竟是辽国威压天下四方,十万辽兵,居然连李元昊的几万人都咬不下,将来说与后人听,也不知道会如何笑话他。
“待朕再调兵二十万,再讨这西贼,李郴,你的云州铁骑到时候也要征调,由你亲率。”辽帝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吃的撑了,竟然说要再出兵征讨西边。
边上的两员辽人大将也是面色一边,抓肉的手留在半空,随后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多嘴,只是心不在焉,吃的动作都慢了。
李郴看在眼里,如何不知道这二人的心思,显然是这一战将这两个将军都吓到了,辽人都能被吓到,李元昊确实不是一般的人物,前些年听说要称帝,主动起兵十五万攻打宋国,于三川口击败宋军,灭了宋军七八万人,连一向和气的宋帝听闻后也是震怒,连续贬了范仲淹、韩琦等。
当初听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宋人贫弱,无马且又无精锐之师,西边本就是蛮夷之地,打败七、八万宋军也没什么好惊人的,便是他出一万云州铁骑,也未尝不可建功。
只是这次太过惊人,十万辽兵!可皆是精锐的辽朝铁骑,出兵时浩浩荡荡,声势浩大不说,其中过大半的都是一人双马的劲卒,冲锋起来,无人可挡!
可偏偏就是让这李元昊打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十万人马,只剩下这不过六十余人回来,皇帝更是吓得不轻。
但还好,只要辽帝没有出事,不过是些兵马,辽人兵强马壮,若要出兵,也尚可计较。
门外有人进来,跪在地上冲着上座的几人说道:“禀告大汗,都护,城外飞沙走石四起,有十二支西边夏骑在城外驻足,远观不过万人,但未见要设都帐的模样,只是观望,在四里外生起了十团大篝火,有目力好的人瞧见说,几个西边人割了两个王公的鼻子,还将人架在火上烧了。”
辽帝一听有大夏的骑卒出没在城外,也是眉头一皱,还抓着李惟安的手便冷哼道:“好个元昊!竟然敢辱欺朕!”
李郴也是皱起眉头,起身吩咐道:“速令云州铁骑来云州城中,箭石备好,篝火生起,再出动哨骑去各州求援。”
转身又朝着辽帝拱手道:“还请一道大汗的旨意,否则元昊攻城,恐怕云州有失!”
耶律宗真不疑有他,点头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