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意识终于恢复。
尽管再次恢复意识,但是身体并没有回来。全身无力,整个人都处在麻木之中,大脑像是被棉花裹住一样,耳边是嗡嗡的噪音。
想要抬起手臂看时间,却觉得手臂有千斤重。
只能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直到我的身体也苏醒。
这过程漫长得令人窒息。
等到终于能坐起来之后,喉咙火烧过一般撕裂的干涩告诉我,已经过去很长时间。
我看了一眼手表。
足足用了七十分钟才恢复正常。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又或者,是所支付的代价。
按捺住依旧紧张的心,先倒了杯水润润喉咙,然后往窗外看。
外面已经看不到于兰和她母亲的影子。
但那扇铁门如今敞开着,挫败的野兽一般沮丧。
门外站着七八个人,还有几个正在往外走。
地上乱七八糟散落着木条、砖块、纸团之类的杂物。
所有的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似乎成功引起围观了啊。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也算计划达成。
可以离开了。
不过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因为最初制定计划的时候并没有将开胃汤考虑进去,而且最开始的计划就是一劳永逸,斩草除根,所以,我还安排了甜点与餐后酒。
早晨出门的时候,我又寄了两封信,一封是寄给于兰的学校,另一封是寄给于兰的姑姑。
这两封信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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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六月,临近期末考试,任课老师都在拼命赶进度,以便留出足够的复习时间。
这天历史老师正在讲我早就熟读会背的古埃及历史,突然,一个纸团从我身后飞过来,砸在桌子上。
我看了一眼历史老师,他正抱着书,口若悬河,我立刻拾起纸团,打开。
华倩林的字。
“放学一起回家。于兰的事。”
难道还有什么旁逸斜出的番外?
我回头看了一眼华倩林,谁知她正挺直了腰杆腰杆听课,脸上写着满满的“认真”两个字。
什么嘛,装得蛮像的嘞。
我刚想把头转过去,就听到历史老师的召唤。
“郭媛爱,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埃及人在运算与测量方面的成就尤为突出?”
啊,一定是看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才认真听课的吧!真是狡猾!
我站起来。
“主要是因为尼罗河的定期泛滥……”
放学后,华倩林抓着我的手就走,一直走到没人的角落,才小声对我说。
“于兰被赶出来了。”
“啊?”
“你吃惊什么?难道自己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吗?”
“我……”
我定了定神,问:“赶出来具体是什么程度?”
“她姑姑是彻底火了,之前虐杀事件他们一家人也跟着遭灾,当时就忍无可忍。你又寄去一封信,火上浇油,她姑姑一怒之下,把于兰赶了出去。说自己不求回报照顾她十四年,就算是亲戚也仁至义尽,今后于兰是死是活都跟她家没有关系。”
“呵,还真是够绝的。”
“不仅如此。学校也把她开除了!”
“学校?”
我倒是给她们学校寄过一封信,但是只是想让学校学生孤立她,没想到效果这么卓越。
但华倩林摇头:“这个不光是信的缘故。让学校做出开除决定的,是你父亲。”
“我爸?”
看不出来啊。父亲一向对此事都是能忍就忍的。更何况,父亲又不是那所学校的领导,怎么可能做到?
“是你父亲和你三伯说了这件事,你三伯拍的板。”
“啊,三伯啊。”
三伯是三哥的父亲,教育厅的老干部。
上次轮回里,我国中时期混乱不堪,中考成绩一塌糊涂,最后还是进入省重点中学,和三伯的帮助也分不开。
有他发话,那所私立学校也是会考虑一下的。
不过父亲会插手这件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这样一来,被学校和姑姑同时赶出来的于兰要怎么办?
我想到她那张戾气十足的干瘦的脸,又想到高中时期带着微笑,化着淡妆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同时,一种强烈的恐慌笼罩在我的心头。
华倩林拍了拍我的肩膀,神情凝重:“这是第一个因为你的介入而命运发生重大转变的人。但不是最后一个。之后还有很多人,他们的命运都会因为你的决定而偏转。所以,一定要慎重。”
我看向华倩林。
此刻的她,一点不像平时的模样,眸子里满是忧虑。
大概是看出了我心情的变化,所以她才这样严肃得警告我。
我点头:“我会更加小心。但,于兰的未来——”
“这之后,就看她自己怎样选择。但是有一点。她对你的怨恨已经无以复加。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华倩林的语调冰冷刺骨。
我突然想起事件最初她发给我的短信。
“你死我活。”
我以为我和于兰仅仅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但。
“你死。我活?”
我看着她:“结局,就是字面的意思?”
华倩林没有丝毫迟疑得点了头。
“有些事情,从发生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无法改变。你没得选。”华倩林盯着我,“就在你搬家之前,这件事必须有个了结。郭媛爱,这次你没得选。”
像是被突然丢上罗马竞技场上的奴隶,面对愤怒的雄狮,除了用仅有的赤手空拳杀掉对方,就只有被对方吃掉的结局。
然而这结局,在成为奴隶的瞬间就已经被决定。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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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兰的事情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告一段落。
多方打听之后,我得知,她被外省的远房亲戚带走,恐怕这几年都见不到。
于兰走了,但我还是会时不时想起这个人。
从最初将我推下楼梯开始,我就想不通这个问题。
究竟是什么驱使她拼尽全力一般对我以及我们家展开报复?
这种仇恨太过浓烈,已经超过了一般的认知范围,让我无法理解。
或许,她只是一直很愤怒,并且压抑愤怒,直到这次的事件让她的愤怒达到顶点,最后一口气爆发。
然后被自己的愤怒之火席卷全身。
害人又害己。
带着对于兰的些许嗟叹,期末考试到来。
再之后,是暑假搬家。
新家与高中时代住的小区也很近,一条马路两边的距离,所以离少年家也很近,所以整个暑假经常和少年一起出去玩——首选的便是唐哥家的旱冰馆。
到暑假结束,我与唐哥已经算得上是好朋友,偶尔还会和华倩林一起去唐哥家的旧书店看看——和之前国中二年级时候做的事差不了多少,但是性质却不一样。
母亲也在八月的末尾带着一丝遗憾登机离开,她对于这次回家看到的我的成长表示很欣慰,这种欣慰不仅仅是因为成绩,而是心态。
再之后,就是新学期开始了。
重生以来整整一年,回头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总体来看并不算太差吧。
迄今为止高中时代主要相关人员:季冬云,李灿,小白,梦雅,唐哥,冯玉策,沈微琪和于兰,除去于兰离开之外,大家的生活都还处在正轨,就连李灿与沈微琪这两个高中时代最水火不容的人也因为冯玉策出其不意的一招而化解矛盾,被华倩林判定将来会进入不同学校而避开见面。
就这样平静生活下去吧,不需要额外再做什么了。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我们进入到国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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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真得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无聊的地步。
每天依旧是清晨晨练,白天上课,下午遛狗,晚上写作业。
偶尔周末和朋友出去玩,抱怨几句考试啊作业啊学校啊之类的。
少年果真去学空手道,看他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我也觉得开心。
冯玉策那边偃旗息鼓,再也没有什么动静,李灿和程理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华倩林都说,就这样继续下去,至少到高中之前都不会出什么事。
事情也的确如此,和平而沉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国中毕业,甚至在高中的最开始,也依旧延续着。
直到某一天,我,终于又遇上值得兴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