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蒋文道：“我们昨天查过，死者的个人生活很正常，没有过嫖妓和乱搞男女关系的事件，而他平时要不在家，要不就跟在韩宇天身边，即便惹上什么人也一定和他的组织有关。”
温行影点点头，却没有做出结论，而是道：“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们认为会是其他帮派寻仇的可能性有多少？”
“我觉得，可能性很低。”叶琳道：“我查过，耀雨东堂和海帮以及SUNDAY都有过节，但结怨最深的都是他的一个叫Charles的手下，比如说一个月前Charles在西区地下赌场和海帮的人打过架，一个半月前在东区码头抢过SUNDAY的一批货，价值近百万。”
“也就是说，”温行影看着她：“即便真要寻仇，要杀的也应该是这个Charles，而不是成仔？”
“是的。”叶琳肯定道。
“OK。”温行影站了起来，伸伸手臂，“各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最近耀天的内部应该是出现了什么重大事件，正因如此，洛子浩才要对韩宇天下手，而之所以杀的人是成仔，是因为他是军师，除掉他更能削弱韩宇天的实力。”
听到他的说法，六个人都不禁微蹙起眉。
“后面可以理解，前面是为什么？”Emily不解道。
“如果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的话，无论凶手是谁、是不是与黑道有关，韩宇天的表现都应该是愤怒，因为死者是他很重要的谋士。但现在你们看，”他说着将镜头倒退到开始审问韩宇天的位置，然后调成缓慢播放，大屏幕上清晰地展现出了韩宇天此时的表情，“他脸上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什么？”
此时的温行影显得很神秘，除了叶灵岚之外的其他四人都仔细看着大屏幕，眉心或多或少起了些褶皱，而后目光移向温行影，都是十分疑惑。
“你说的是，担心？”叶灵岚也同样看着那个人道。
温行影是很会营造思考氛围的人，而他这万事尽在掌中的样子一直让叶灵岚颇为欣赏。
“没错。”温行影亦投给他一个同样欣赏的眼神，“当人的表情是纯粹的愤怒时，他的嘴唇应该抿起，眼睛冒火，皱眉时眉头应该向下压。而你们看韩宇天，他眼中的怒火确实不小，但嘴唇抿起的幅度不大，而且一直有细微的波动，眉毛皱起的位置也是偏上方，没有下压的效果，这就说明，他在愤怒的同时还在担心着什么。”
“可能你们此时想说，‘那他谋士死了嘛，他会为自己未来的事业担心也是很正常的。’，但你们不要忘了，韩宇天是一个嚣张的人，意味着他性格急躁且不够谨慎，在案发初期他不会想到‘担心’这件事，除非‘担心’可以和‘愤怒’放到同等地位，那么什么事才值得他如此担心呢？就是眼前的、迫在眉睫的会对他产生威胁的事，那自然就应该发生在耀天内部。”
“另外你们再看，”他将画面调到蒋文问韩宇天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帮派的人的时候，“他回答阿文的问题之前在思考了一会，你们注意他的表情，如果他认为有可能是别人的话，那么在想到那个人时他即便不会眼前一亮至少也应该有些波动，而且眉心的皱纹会展开一些。但现在，他想到了谁都会轻轻摇头，表示否定，而且到最后开口说话时表情也丝毫没有放松，这说明他依然认为凶手就是洛子浩。”
其他几人此时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除此之外，你们再看，”温行影继续道，又将画面快进到最后，洛子浩受审的时候，“这个人一直在笑，而且笑得非常得意，按理来说同一帮派的兄弟即便不和对方死了大不了反应平静一点，何况死者并不是和他直接结怨的人，而他现在的表现就只能说明死者的死亡对他有直接好处。我想他会这么高兴一是因为削弱了韩宇天的实力，让己方更有机会；二是，他认准了警方找不到证据证明他就是主谋。”
“还有，问他认为谁是凶手的时候，他没有去说那些和东堂有过节的帮派，这也是自信的一个表现，他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去陷害别人来转移警方视线。”
“可是……”虽然明白温行影的意思，Andy还是很无奈地道：“我觉得他的自信还是有些道理的，就算我们和韩宇天都认为他一定是凶手，也没有证据抓他啊，杀人这种事他一定不会亲自来做，甚至也不会去找他的手下，而全市有名的无名的杀手那么多，我们警方也不可能知道全部的杀手，很难给他定罪啊。更何况那个杀手那么聪明，现场连一丁点线索都没留下。”
温行影却摇摇头，“他的确不会亲自动手，但也不会去找外人，因为请其他杀手的价钱要比自己人多得多，洛子浩不会为区区一个谋士花大价钱，除非是韩宇天那个级别的，所以凶手一定是他的手下，只不过还不太好说是谁。”说到这，他冷笑一声，“如果我是韩宇天，现在一定在和许彦商量怎么弄死洛子浩的人，韩宇天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耀雨的矛盾一天没有解决洛子浩也不会收手，指不定再过几天就会出现下一具尸体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蒋文惊讶地看着他，“是置之不理还是要阻止他们？可是他们的手下都有几百人，我们也不知道他们铲除目标的计划，想阻止也没有办法啊。”
其他人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焦急的目光齐齐投向温行影。
后者此时却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像是眨眼之间便已想到一条绝妙好计，那道光将他的眸子一瞬间点亮起来，闪烁着不可忽视的灵气与智慧，这一秒，犹如电影的特写般将那双眼眸展示在众人眼前，完美地铭刻在他们心底。
无论上一世的温行影什么时候倾心于叶灵岚，恒夜都一直认为，继那个惊艳的初遇之后，这是第二次，那个人让他的心跳起了一抹异样的波动，而且更深刻、更彻底，以至于在其后的两年中，他曾无数次地和那个人夸赞过这个眼神。
不得不说，每当他面上浮现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都可以让人以惊叹的感触一直注视。
温行影思考的时间只有几秒，然后便开口道：“现在回办公室，请你们将C组所有便衣警察的工作时间和近期的日程安排表调出来给我，我要制定一个计划；另外，将耀天三大堂的所有参谋以及地位在头领以上的打手和杀手的名单给我。”
便衣警察并不是正规的警察，他们的职业和社会地位包罗万象，通过考核的唯一要求就是武术达到警队要求的水平。便衣警察的身份在平时绝对保密，发生突发事件时可以出示证件来行使警察的权力。
几人回到办公室后，其他人留在外间，叶灵岚带温行影来到内间的档案室，他在电脑后面坐了下来，一边开启电脑一边对站在他后面那个人道：
“颜Sir，我们C组的便衣一共有一百一十人，其中C01是女性，大学教授，除临时状况外，她的日程表包括这一个星期的内容，今天是周三，她上午十点二十五到十二点有课，下午两点到四点开会，晚上七点到八点三十有课，”叶灵岚边说着边将那份包含了C组所有便衣的日程表的文档打开，转头看向温行影，“颜Sir，你看。”
两人视线交汇，叶灵岚并不意外地在那人眼中看到了惊讶，这次的程度比之前深了许多。
回想起那次，自己也是这样很自然地给他讲解了资料，这种习惯性的做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到他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自己还眨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自己可不想再做那样稚气的举动了。
面对温行影的不可置信，叶灵岚只是笑笑，然后便站起身想将位子让出来。
那人却没有坐，顺着他的动作抬起眼又愣愣地看了他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样的表现还真是有些颠覆之前在放映室中那个从容睿智的形象。
“你……”温行影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我刚刚就注意到了，只是不太确定。你能说出C01的情况，那是不是也能说出C组所有人的情况？在不看档案的情况下？”
他此时的表情可真有趣，叶灵岚心里想着，而后笑意加深，点了点头，“是的。”掌握所有资料以备不时之需，是每个鬼狼的基本能力。
“你……”温行影依然有些不知所措，像是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便放弃地吐出一口气，在电脑前坐下来，又看向他，“这个先不说了，办完正事要紧。既然你知道C组便衣的事，那知不知道我说的耀天三大堂的事？”
“知道。”叶灵岚肯定道。
“好，你拿张椅子坐我旁边。”温行影说着，没有再理会电脑，而是去找了纸和笔放在桌上，待那人坐到他身边便拿起笔，“说吧，从东堂开始。”
“是这样。东堂的参谋一共四人，头领级的打手七人，杀手六人。还剩下的三大谋士中，排行第一的就是Lester，虽然在外人看来Charles和韩宇天好像形影不离，韩宇天最纵容他，但其实，和韩宇天关系最亲密的一定是Lester，”听到这，温行影在纸上写下了Lester的名字，然后又看向恒夜，“这理由倒也简单，Charles是东堂实力最强的打手，但Lester是智囊，韩宇天有事一定最先找他商量，Charles执行的命令与其说是韩宇天发布，不如说是来自他和Lester两人。”
温行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在想，”叶灵岚继续道：“其实洛子浩第一个想杀的人不应该是成仔，而是Lester，但之所以没有如愿，就是因为Lester太深居简出，平时几乎不出门，住处也十分隐蔽，联络方式只有极少几个人知道，想杀他太不容易。所以我觉得，”他看向温行影，“在短期时间内，即便有其他人被杀，那个人也不会是Lester。”
“没错。”温行影对他的说法表示同意。
“接下来就是Charles，”叶灵岚又道：“这个人给外界通常的看法是狐假虎威，不过是他本人就这样还是他故意给人留下这种印象就不好说了，他的武术很高，平时如果不是有其他事的话都会跟在韩宇天身边。他极少单独行动，回家时都会有几个小弟特意跟着，所以想打他主意也不太容易，当然，如果有那种擅长远程射击且命中率极高的神枪手的话除外。”
温行影笑了笑，又在纸上写下Charles的名字。
“除了他们俩之外，我认为洛子浩接下来非常有可能要对付的目标之一是阿光，韩宇天的第三个谋士，他在韩宇天身边的情况和成仔类似，不频繁也不隐蔽，身边也没有什么人跟随，又因为同是谋士之一，所以他此时的处境算是非常危险。另外还有打手中的三个人，Mike，林翰和维尼，他们平时都经常待在韩宇天身边，实力不错，但不喜欢成群结队，从韩宇天那里出来到回家的这段时间都很有可能被袭击。”
温行影依然下意识地点头，兀自思索着什么，叶灵岚却不禁蹙起眉，道：“不过因为成仔的事，我估计韩宇天手下的人都应该会做些防御，不会很轻易地被算计了，特别是很有可能成为对方目标的几个人，即便他们自己想不到，Lester也应该会提醒他们。”
“没错，”温行影冷笑，“洛子浩占了先机，赚了对方一个谋士，之后双方的人都做了准备，所以至今也没有发生另一起命案。不过，”他的唇角微微扬起，透出些许讽意，“既然洛子浩是第一个出手的人，就表示耀雨这次的发生的事一定对他很不利，我不认为他会就此收手，他应该是在等，等对方放松警惕之后再次出手。”
“所以，”他看向叶灵岚，挑挑眉，“我的计划还是要继续，而且他这一等可为我们赢得了不少时间。”
叶灵岚笑了，“嗯。至于杀手，我想任何一边都不会先把主意打到对方的杀手上，因为他们行踪太隐秘，最重要的是，每一个杀手都会有另一个身份做为掩饰，轻易不会被人知晓，即便是我们警方，现在也不敢说掌握了对方杀手的全部资料，而且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我们知道的对方不一定知道，反之亦然；我们不知道对方知道的消息，反之也亦然。这就会造成一种局面，我们去防的人其实根本是在浪费人力。”
“这倒没什么，”温行影显得并不在意，“该防还是要防，绝不能放过任何可疑对象。”他又在纸上写了几笔，便好奇地看向叶灵岚，“对了，我突然想到之前没怎么注意到的一个人，许彦，你对他了解多少？之前看录像时洛子浩明显比韩宇天略胜一筹，但这个许彦，我怎么都觉得他才最危险。”
叶灵岚点头表示赞同，脑海中也浮现出许彦那个“深不可测”的样子，“他呢，应该是那种有危险的能力却未必会做出危险的事，以我们现在掌握的消息，虽然许彦看起来和韩宇天站在一起，但这绝不是说明他就和洛子浩完全划清界限，这其中依然可能会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阴谋，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无论韩宇天还是洛子浩，都不会先动到他头上，至于他会不会也同时对谁出手就不好说了，洛子浩一定会防着他。”
“好，那就告诉我他手下厉害的杀手有谁。”
……
蒋文在档案室的门上敲了两下，然后推开，便看到那两人正坐在电脑前谈笑风生。见是他，叶灵岚挥挥手，“阿文，有事么？”温行影也放下笔抬起头来。
蒋文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你俩，吃饭不？”
两人同时眨眨眼，而后对视一下，叶灵岚又拿出手机看看，这才站起身，“天啊，居然十二点了？”
温行影一愣，也随后站了起来，将桌上的纸整理一下，“我还真没注意到，竟然过了这么久？”
蒋文无语地看着两人，“你们进档案室看个文件居然看了两个半小时，我们在外面差点就翘班了，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啊？”
温行影拿起已经写了不少名字的那张纸对他示意一下，“制定计划。”说着又放回原处，继续道：“不好意思，这确实是我的疏忽，让大家久等了，下午会给你们好好讲讲。”他又转向叶灵岚，“韩宇天的西堂说完没有？”
“没，”恒夜道：“还差两个人。”
“又说……”蒋文不禁扶额，“颜Sir你不知道，这家伙能把C组掌握的所有资料背出来，谁想查什么直接问他就好了，你说他这是长了个什么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