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1)

当幕氏族人被衙役押解到知府衙门的时候,绝大部分人早已经先怂了,暗骂幕晴冷不听宗族长辈的话不识抬举,又骂慕奇文明知幕晴冷有知府老爷做靠山还撺掇他们上门闹事,连带着周庆年这知府也被骂成了狗官。

总之,千错万错就是别人的错,就是自个儿没错。然而不管他们有多不忿,面对衙役的长刀和杀威棒,也只得老老实实低着头跪在公堂之下,噤若寒蝉。

为首的慕奇文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原本他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先是在慕府门口被幕晴冷带人拦了,还夹枪带棒一顿狠骂。正当他准备来硬的的时候,却被上百号差役扑上来拿下了,冰冷的刀锋贴在脖子上的时候,饶是他也不禁生出些后悔。

都说官字两个口,他没想到在孝期通奸这样伤风败俗的事上,周庆年还一味袒护幕晴冷。当时扑上来的衙役,对他们可没有半分留情,但有反抗的全部一顿毒打。

不过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退缩了。在慕府门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出去了,如今只有坐实幕晴冷之罪,他们才有生路可逃。不然的话,污蔑官眷,凭周庆年与慕府的关系,还不得要了他们合族老小的老命。

只要坐实幕晴冷之罪……慕奇文忍不住眯了眯眼,眼中精光闪过。只要坐实幕晴冷之罪,周庆年就算在想袒护她,也得顾忌悠悠众口。到时候,就算周庆年对他们不满,只要慕府家财到手,大不了分润一半给周庆年。都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这周庆年想来也不会例外。

慕奇文将所有的事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觉得眼下的情形还不算糟。他扫了一眼委顿在地的王氏母子,心下大定。只要他们母子在手,幕晴冷就翻不了身。

“威~武~”随着衙差呼喝,身着官袍的杭州知府周庆年来到堂前就坐,然后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慕奇文定了定神,开口答道:“小人慕氏宗族族长慕奇文率慕氏一族给青天大老爷请安了。”

周庆年再拍惊堂木,“慕奇文,本官问你,你为何带人聚众闹事,还意图冲击慕府宅院、逼迫慕府主人幕晴冷、盗窃侵占幕晴冷之财?”

慕奇文听后大呼冤枉,“小人冤枉啊,请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岂是那种违法乱纪之人,实乃小人自幼承袭慕氏祖训,要教导族中子弟不得有败坏门风之举。小人听闻幕晴冷竟然在孝期与人通奸,小人身为族长自然责无旁贷,方率领族中老小去与幕晴冷对峙。大人所说之罪,小人万不敢认。”

“既然你不认,那就传原告上堂。”周庆年传上堂来的自然不是幕晴冷,而是慕府大管家慕正,以及掌管内宅的杜大家的。两人来到堂前,齐齐下跪问安,“小人见过青天大老爷。”

“堂下两人,就是你们告慕奇文率人强闯慕府,意图逼迫人命、盗窃侵占财物吗?”

“正是。”听到两人作答,慕奇文再呼冤枉。

“本官问案,不得打断,自有你说话的时候。”周庆年呵道。遂问慕正与杜大家的有何凭据。杜大家的毫不慌乱,将慕府门口种种一一道来,还将当时与王氏对峙的疑问告知。

“王氏可在?”“民妇在。”即使是王氏,在这公堂上也不敢随意撒泼,只老实回答道。

“你说是你儿子亲眼所见幕晴冷与人通奸?”“是!”

“慕财,你母王氏所言可是属实?”“是的,大人,就是因小人撞破他二人的奸情,才被人害成如今这模样的。”慕财趴在地上答道。他恨幕晴冷两人入骨。

“据慕府管事所言,慕府从未邀请你们母子二人上门做客,你二人也从没递帖子去到慕府。你是如何进到慕府?又如何见到幕晴冷与人通奸的?”

慕财听到冷汗都下来了,王氏也是一脸焦急,只是事到如今,两人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到在庄子上受的苦,慕财咬了咬牙,决意拼了。

“回大人的话,小人和我娘是跟着于推官的夫人一起去的慕府。”慕财的话一出口,坐在公堂右侧的于推官心头猛跳。

推官本就司掌刑狱,于推官平日断案无数,此事究竟如何,他一看便知。又见周知府亲自升堂问案,已知此事难以善了。此时猛听得这里面还有自家夫人的事,心中自是惴惴难安。

说话间,周知府已经命人前去传于推官夫人上堂,于推官只得一边把自家那败家娘们儿暗骂百八十遍,一边有暗自祈求这是与她没多大关系。

不多时于夫人就到了。于夫人哪儿经过这个啊,一边向周庆年问安,一边怯怯的瞟了一眼自家相公,想着他能安一安自己的心。

推官乃是正七品,这于夫人自然也有敕命在身,不必下跪。周庆年还令人搬了一小凳给她坐。于夫人虚虚坐了。就听得周知府问她带王氏母子去慕府的事。

于夫人简直觉得自己奇冤无比,自己再不懂事,也不会带一男子去一守孝孤女的家中。遂开口答道:“大人明鉴,妾身从未带过这慕财去过慕府,便是妾身自己,也从未见过此人。”

不怪于夫人认不出,这慕财当日心怀不轨,特意做女子装扮,脸上还敷了厚厚的胭脂水粉,后来在庄子上受尽苦楚,早就面如枯槁、形容憔悴,于夫人能认出他就是当日那个丑丫鬟才怪。

慕财连忙辩解,“我是扮做女子跟我娘一起去的。”周知府听到慕财的话,问他为何要扮做女子去慕府。慕财呐呐说到:“我就是听说慕府雕梁画栋,想去瞧瞧。”

周庆年自然知道他在鬼扯,也不欲与他在此纠缠。又继续问于夫人。

于夫人早就肠子都悔青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回话,将当日的事一一道来。“回大人的话,当日慕姑娘搬出巡抚官邸别居他处,妾身和几位素日交好的太太,想着慕姑娘实在年幼,乍经悲痛,家里又无长辈兄姐看顾,还得处理搬家这么大的事,怕她有什么不周全的。想着大家都是街坊邻里,便相约各自准备了一些日常物什带去慕府给慕姑娘,若有需要帮衬的,我们也好搭把手。”

于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王氏确实是妾身当日一同带去的,王氏声称还没见过那么大的宅子,想去见识见识。妾身一时糊涂就应了她。”

于推官一听这话心又揪起来了,却苦于公堂之上不得随意打断问案,只能暗自焦急。又听于夫人继续说道:“这王氏确实带了一个丫头随行,只是那丫头与这慕财差距甚大,绝不是同一个人。”

于夫人虽然年轻张狂,却也不傻。其实对于那丑丫头和这慕财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她心里也打鼓,但是她知道这事决不能认,不然的话,别的不说,于推官就得生吃了她。

周庆年示意于夫人说下去,“我们到了慕府,发现慕小姐虽然年幼,处理家事却是井井有条,妾身几人见帮不上忙,就吃了几盏茶就走了。”于夫人继续说道。

周庆年问慕财还有何话说,慕财急急嚷道:“那丫头真的是我,我一进慕府就肚子痛,想去茅厕,结果撞上了那个野男人,就被害成了这样。”

周庆年说道:“于夫人说那不是你,你非说那是你。本官假定你说的是真的,也就是你在慕府撞见了一个男人,你如何得知那个男人就是你所谓的野男人?莫非当时幕晴冷与她在一起?”

于夫人一听这话就急了,连说不可能,“那个丫鬟确实去过茅厕,但妾身和几位太太怎么可能等她,径直去了慕府水榭,那时候慕姑娘已经在水榭等着了,前后也就几步路的功夫,慕姑娘又不会飞,怎么可能被人在别处撞见。还有,妾身走的时候那个丫鬟是跟着妾身好好离开的,怎么可能在慕府被害。”

当日慕财确实在慕府被萧岚洺抓住了,听说他进府是为了祸害幕晴冷,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当即命常林将他收拾了。偏偏王氏却以为他已经得手,待于夫人追问她那丫头的时候,怕于夫人坏了他们娘俩的好事,推说那丫头在最后面跟着。

那丫头好好地离开慕府,这话是王氏自己说的。若是那丫头真是王氏的儿子,且在慕府被害,王氏当时为何要说谎。这话不用别人问,王氏自己就说不出口,因为一但照实说了,慕财绝对性命不保。就算慕财现在这幅样子,可他毕竟是王氏唯一的儿子,她舍不得慕财死。所以对于于夫人的话,她急的抓耳挠腮,却不知如何辩驳。

周庆年一拍惊堂木,说道:“此案已基本明了,不管当日进入慕府的丫鬟究竟是谁,她都平安离开了慕府,且此人在慕府的时候绝无撞见慕晴泠的可能,自然也没有被害的动机,所以慕财在慕府无意中撞见慕晴泠与人幽会继而被害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大胆王氏与慕财,你们母子污蔑慕晴泠闺誉究竟所图为何?”

眼见慕晴泠与人私通之罪就要洗清,慕奇文急了,嚷嚷道:“大人,慕晴泠前几日于云外寺失踪,彻夜未归;慕晴泠又在家中收留来历不明的青年男子,这两件事千真万确,望大人明察!”

“够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那个所谓的男人,我且问你,那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还有,你说慕晴泠彻夜未归又有何凭据?”周庆年喝道。

慕奇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那个男人只有慕财见过,可如今慕财的话已被证实是假的。至于慕晴泠彻夜不归的事,当夜在云外寺的,除了寺里的僧人,就只有慕府中人和夜袭寺庙的贼人。慕奇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一个粗使下人口中打探到了消息,可这人却绝无上堂作证的可能,奴告主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至于其他人,不管是僧人还是贼人,就更不可能作证了。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如今审下来,竟成了子虚乌有!慕奇文早已不知如何应对。

周庆年眼见大事已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之所以要细审所谓慕晴泠通奸之事,就是因为慕氏宗族已在慕府门口嚷嚷了出去。自来阴私之事最是说不清,就算慕晴泠霁月风光,也难保有人当真。

如今开堂问案,清清楚楚、无可辩驳,一切都只是污蔑。

周庆年正准备宣判,就听王氏大声哭喊道:“大人,冤枉啊,这一切都是慕奇文逼我们母子说的,如果我们母子不听他的污蔑慕小姐,他就要治死我们母子,我儿的腿已经被他断了,我实在是怕他真的再害了我儿的命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信慕奇文的话污蔑慕小姐,大人要打要杀,民妇绝无怨言,求大人饶了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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