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泠除服后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可谓是大获成功。除了一个拎不清楚状况的王二丫,别家的姐们便是心有嫉妒也不会表露出来,再加上有了准王妃这个名头的加持,慕晴泠可算是在京城的交际圈中正式站稳了脚。回程的路上,俞老太太脸上的喜意都忍不住。
“外祖母,别笑了。让别人看见还以为咱家这次去桃林,捡了宝了呢!”慕晴泠给俞老太太端上茶水点心,抬眼就瞧见俞老太太正看着她乐。俞老太太拉着慕晴泠的手感叹道:“如今我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心,之前你年纪那么就要守孝,京中的人情世故都不能参与进来。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急。”
“这女人,特别是世家大族的女人,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为人处世,迎来送往处处都是学问,也处处都是陷阱。你身边若一直没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日后等你嫁入皇家,只会寸步难行。”俞老太太说起自己先前的担忧,眼中神色暗沉了些许。
“外祖母放心,如今一切不都好起来了吗?”慕晴泠赶紧劝道,“再说了,泠儿身边不是没有说得上话的人,还有熙雯呢。”
说道秦熙雯,俞老太太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秦家丫头啊……是个好孩子,可惜了。”慕晴泠听俞老太太这样说,顿时也有些低落。这次桃林举宴,秦熙雯就没有来。秦熙雯比慕晴泠稍大一点。慕晴泠因为替父守孝,所以议亲已经很晚了。照理说秦熙雯应该早就成婚了才是。
秦家之前其实已经给秦熙雯定下了人家,男方姓刘,是军中的人,担得起一句年少有为,丰神俊朗。家世虽然比不上秦家,但是秦熙雯的父亲很是看好他本人。秦熙雯自又是个男儿性格,秦煜也不舍得宝贝女儿嫁到文臣世家里去受拘束。
打算都是好的,两家也都说定了,无奈天不遂人愿,那刘哥竟然坠马死了。
两家虽然说定了,可还没来得及定亲纳彩。刘家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顶门立户的苗子,竟然就这么一命呜呼。对刘家里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刘家的夫人更是呼天抢地恨不得随儿子一起去了。
这家人发迹本就晚,一家上下就指望着这么一个儿子,也没什么讲究。娘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让人同情。秦家原本也做足了礼数,无奈对方的长辈钻了牛角尖,觉得自己儿子死得早,膝下没个一儿半女,去了阴间会受孤魂野鬼的欺负,非要秦家履行婚约,将秦熙雯嫁给他家儿子的牌位。
且不说这还没正式纳彩,婚约做不得数。就是当真定了亲,京中也从没出现过让活人嫁给牌位这种事。秦家又不是好欺负的,当即就回绝了。这一回绝就回出了事,刘夫人撒泼打滚都不见效,眼看着秦家已经被他们烦得连基本的往来都不屑维持了,刘夫人转头就开始满京城散布流言。
什么秦熙雯命犯白虎,克亲友克夫婿,沾了她的没点好。不然她儿子也不会刚刚跟秦家说定了亲事就出了意外。什么秦家仗势欺人,害死了她儿子还舍不得一个女儿出来赔罪。总之闹得是人仰马翻,秦家不好再去跟一个失了独子的妇人计较,可这流言又着实狠毒,京中的勋贵家眷们就是不信,可也难免心中有些疙瘩。
被刘家这样一闹,秦熙雯就给硬生生地耽误了下来。到后来秦煜也发了狠,直接放话说自己的女儿,虽然谈不上什么国色天香,可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将就的,若没有秦熙雯自己看得上眼的,秦家宁愿养她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熙雯那么好,我就不相信这天下人的眼都是瞎的。那刘家不厚道,闹到现在不也在京城待不下去,灰溜溜地回了老家了?”慕晴泠一想起秦熙雯的事就觉得气闷,愤愤不平地说道。俞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人言可畏啊,哪怕是空穴来风,可那刘家太太实在太过刁钻,女儿家最重要的不就是名声?她还专门拿这么要命的事情来传。传到后来,就算没几个人相信,可到底大家都会觉得晦气。”
“秦家若拉得下面子,主动出面去给秦丫头说和,这亲事其实也不难定。”俞老太太缓缓说道,慕晴泠听着却有些不服气,”干嘛要秦家放下面子?这样勉强说和来的亲事,就算熙雯嫁过去了,婆家估计也始终有三分不乐意。带时候岂不还是熙雯受苦。“
俞老太太宠溺地看着慕晴泠,赞同道:“这倒也是,女儿家嫁人这一遭最重要,若是所嫁非人,下半辈子可就全毁了。罢了,秦丫头总归是个好的,刘家的事总归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想来也不会一直耽误下去。”
回程的路上,因为说起了秦熙雯的事情,慕晴泠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秦熙雯是她从进京前就交好的朋友,前世在她落难的时候,秦熙雯更是不顾外人的看法,一力维护她。只不过上辈子秦熙雯是当真嫁进了刘家,可没有刘家哥英年早逝这一回事。
可见自她重生之后,还是有许多事情没有按照原来的轨迹走。
“外祖母。”
回到俞府之后,慕晴泠陪着俞老太太回了福寿堂,慕晴泠在俞老太太身边坐下,挽着老太太的手臂半是撒娇地叫道。俞老太太看了慕晴泠一眼,说道:“怎么了?一看你这模样就是有事求我。说吧,想干什么?”
慕晴泠笑了笑,对俞老太太说道:“今日在桃林,好几家姐向我示好,其中还有我父亲以前的同窗,我想着,如今泠儿已经除服,不如就将这这几家的姐们请到府上来玩儿玩儿,外祖母也说了,因着前两年守孝,我在京中人事陌生。如今大好的机会让泠儿跟这些官家姐熟悉起来,不能就这么放过去。”
这想法倒是好,俞老太太也赞成。不过以俞老太太对慕晴泠的了解,慕晴泠主动提出这件事来,肯定不会只是简简单单请几个向她示好的官家姐这么简单。
“嗯,理是这个理,你跟外祖母说说,你都想请谁?”俞老太太问道,慕晴泠狡黠一笑,说道:“林家姐,李家姐,姜家老太爷的孙女,最最重要的,熙雯跟泠儿是自的交情,我要请客,自然不能漏掉她不是?”俞老太太就知道慕晴泠不会放着秦熙雯的事情不管。
“你啊,怕是这场宴都是为了秦家丫头想出来的吧?”俞老太太指着慕晴泠笑道,慕晴泠无意隐瞒,看着老太太说道:“所有人都盯着泠儿头上的准王妃头衔,等着看泠儿之后如何表现。横竖这王妃是跑不掉了,这称号带来的特权用不用都被人眼红,倒不如光明正大地用一用。”
慕晴泠眼中光芒闪烁,神情坚定而傲然,“我就是要让这京里的人都看看,熙雯有我这个王妃当朋友,不是外面传得那么不堪。什么克亲友克夫婿,全都是鬼话。旁人看得上看不上随他去,熙雯也不是随意你将就的人!”
俞老太太看着慕晴泠,又是感动又是安慰,人生在世有一两个肯为之两肋插刀的朋友不容易,从前秦熙雯不因为慕晴泠孤女之身,鲜为人知而看不起她,如今慕晴泠也肯拿自己的名声替秦熙雯洗脱流言,这两个孩子,将来感情只会更好。
“行,咱们的王妃娘娘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要什么缺什么只管跟你大舅母说去。你第一次举宴,务必办得风风光光,妥妥帖帖,知道吗?”俞老太太痛快地松了口。慕晴泠站起来谢过老太太,等服侍着老太太歇下之后,才风风火火地回了自己的静仪轩。
勇王府。
“世子,世子!”萧隶身边的厮慌里慌张地跑进了书房,萧隶从书桌后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得你这么火烧眉毛地跑进来?”
这厮名叫平安,是跟着萧隶一起长大的,在萧隶身边地位不一般。私下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多的规矩。平安上前,满脸愤懑,“世子!我刚刚听见王妃那边的几个嬷嬷嚼舌根子……”萧隶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自己刚写下的大字,说道:“能耐了啊平安爷,几个老嬷嬷嚼舌根子也值得你听一听。出去了可别说你是我身边的人,本世子可没这个脸来丢。”
平安被萧隶打断,急得不行,“哎呀世子,你倒是听我说啊!如今府上的下人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主子的事也是随随便便就敢念叨的!那几个老嬷嬷自恃是王妃院子里的人,说这些话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别人!他们都说如今这勇王府到处都是王妃做主,三少爷那么一个透明人,就因为搭上了王妃的关系,竟然也能正儿八经地得一个差事!”
“还说反观世子你,到现在都只是在朝堂上听政,也没正经办过什么事。”平安咬牙切齿地说道,看上去像恨不得扑上去跟那几个老嬷嬷打一架一般。
萧隶一边擦手一边说道:“哦?她们还说什么了?”平安登时急道:“她们还想说什么!的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就走出去,将那几个老婆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萧隶看着平安笑道:“哟,咱们平安爷果真是能耐了。王妃身边的人都敢直接教训,不错不错。给爷长脸。”平安见萧隶丝毫不讲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又急又气,“世子爷!你怎么一定都不生气的!”
“生气?我生什么气,又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萧隶好笑道,“几个下人说闲话,我若是当真了,那才是合了他们的意,当真告诉别人我这个世子在府上过得不如意。再说了,她们闲说两句,还能让陛下废了我,改立世子不成?”
平安仔细一想,也是这个理,但是他还是气不过。自从王妃生了公子之后,王爷对她是越来越宠。等闲的事王爷都是不跟王妃计较的。
从前大李姨娘在后院多受宠?鼎盛的时候李姨娘直接敢当众甩王妃脸子。可是最后呢?大李姨娘被王妃寻了个错处赶了出去,李姨娘更是被王妃借故打死了,王爷不也一句话没说?如今王府后院仍旧是莺莺燕燕姹紫嫣红,但是俞斐的地位却是没有人敢挑衅了。
就连世子的婚事……平安一想到这里就恨不得去俞斐院里放一把火。萧隶堂堂勇王世子,到现在院子里清清静静,连个侧妃都没有!也不知道王妃跟勇王爷吹了什么枕头风,竟就将世子的婚事给耽搁了下来。不给娶正头妻子,平日里三不五时就往他们勤拙院里塞丫鬟。
那一个个地,打扮得桃红柳绿,顾盼之间媚意横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萧隶也想起了这一茬,他比平安想的要多,平安只会愤恨勇王待他不公,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俞斐已经开始干涉他的婚事了,在他娶正妻之前不停往他这里塞美貌丫头,想来是想坏了他的名声,让京中讲究的人家看不上他。
这是要废了他的妻族啊。萧隶一脸平静地想。身为世子,自长在勇王府这个比后宫还要波诡云谲的地方,萧隶这点敏感还是有的。俞斐来意不善,上来就想干涉他的婚事,废掉他的妻族。说她一点图谋都没有,萧隶可不信。
“我让你去给王爷那边传个信,他怎么说?”萧隶突然问道,平安一愣,赶紧回道:“王爷说最近随时有空,让世子只管过去就是。”萧隶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点了点头,示意平安先出去。房门关上,书房又安静了下来。萧隶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墨宝出神。
勇王是指望不上了,跟俞斐的矛盾又不能露到明面上来。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不过……萧隶转头看向窗外,这勇王府的后院比起刀山火海也差不了多少了,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安然生活,还能成为他的贤内助呢?
萧隶脑中突然闪过一道身影,那是两年前的法会,河灯莹莹宛若天边星子。周遭都是吵闹而遥远的,只有那人一瞬间望过来的双眼,明亮而锐利,仿佛能刺破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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