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的三月,乍暖还寒。午夜的冷风吹过墙头,还是带了几分冰凉的寒意。
夏桃芝定定的看着立在墙外的宋元熙,竟然生生打了一个哆嗦,脑中神来一笔的想到莫非“高处不胜寒”其实指的是站的太高比较容易冷的意思……
宋元熙直直立在墙外,身形挺拔俊逸,双眸深沉如夜,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是一片寒芒。
咦?这个人好像、似乎、仿佛真的在生气……
一瞬间,她竟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红杏出墙被夫君抓了个现行的慌乱。她在心里呸了一口,暗骂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胡思乱想,又叹自己果真流年不利,霉运当头,此番不仅无功而返,还将这瘟神给招了来。
原以为今日自己偷溜得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宋元熙竟然跟在她后面,一路跟来了顾子逸的府邸。可是也不对啊,他并无内力,如何跟的上一路用轻功疾驰的她?正如他只能站在墙外等她出来一般。
那么,就是他是猜到了她会来顾府,所以径直朝着顾府来了。没想到,还当真将她捉了个正着。
夏桃芝利落的翻身跃下墙头,抖了抖身上的灰,讪讪的对着宋元熙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太子殿下……这么巧啊……”
宋元熙冷哼一声,抬脚便走。
夏桃芝心道他大约是在气自己没有跟他说一声就半夜偷偷溜出相府吧。自知心里有错,也不敢吭声,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着。
月色正浓,楚京大街一片寂静,只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
宋元熙始终一声不吭。夏桃芝默默的踩着他的影子跟在后面,忍不住又神游天外了起来,心里盘算着到底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宋元熙,总觉得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怕他不相信自己。
正想着,冷不防撞上了一堵硬墙,脑袋撞得好疼。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走在前面的宋元熙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自己没注意,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
“嘶……”她揉着额头问道:“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宋元熙侧过半张脸,眼睛斜斜的瞟了过来,像是不屑正眼看她一样,语带讥嘲:“深更半夜的,你潜入顾子逸府上做什么?”
夏桃芝愣了愣,心道他果然是在气我不打一声招呼就半夜偷溜,那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啊。
于是她老实答道:“去找人。”
“找谁?”
夏桃芝略一思索,觉得应该将这件事情跟傲娇太子说一说了,他那么聪明,一起分析一下总好过于自己冥思苦想。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宋元熙却突然转过身来,不耐烦的吼了一声:“老子不想知道!”
夏桃芝:“……”
宋元熙此刻心中烦躁得很,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异样情绪在他心中乱窜。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巴巴的跟着过来。当看见她真的从顾子逸后院的墙头翻出来时,他简直想冲进去将顾子逸千刀万剐。
难道自己竟然喜欢上这个丫头了?
不,不会的。
他将这一切都归于男人的面子问题,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绿帽”这个东西。既然他二人现在名义上是夫妻,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做有损他声誉的事。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对,没错,一定就是这个原因!
夏桃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得魂归天外,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莫名其妙的道:“你吼什么?你既然不想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问?”
宋元熙面色十分不善,“你是当真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
夏桃芝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发什么脾气,但她此刻真的没心情吵架,于是她肃容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宋元熙一见她这副认真的表情,心里不知为何突发奇想,难道她要跟自己坦白她喜欢顾子逸了?想都不想,他又吼了一声。
“老子都说了不想知道!”
“……”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深更半夜的偷偷溜出来,不就是为了去找顾子逸吗?”
夏桃芝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在傲娇什么,本就满心的委屈无处诉,此刻又遭他劈头盖脸的的一顿吼,当即心里就有了火气。
“是啊!我就是半夜出来找公子了,如何?就许你跟他在书房里卿卿我我,不许我半夜去找他吗?”
宋元熙冷哼一声,“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堂堂陵王妃,三更半夜的跑到别的男人府邸,你知不知道“妇德”这两个字怎么写?”
夏桃芝本就因这事在烦恼,他竟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气得脱口而出:“我算是个什么陵王妃?不过是个假的罢了!演戏而已,你还真当我是你的王妃吗?”
四周一下静得出奇。
宋元熙神色冷了下来,沉着眼睛,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半响,他道:“好,好得很!”拂袖而去。
自此,二人彻底陷入了冷战。
眼看摘星盛事一天天临近,宋元熙越发忙的脚不沾地。每日清晨夏桃芝醒过来的时候,软塌上已经空了,到了夜里她睡过去之前,宋元熙还未归。她每日除了练剑,就是去看望夏相。夏相的病似乎一直都不见好,每次她隔着屏风请安之时,都能听见塌上传来急促咳嗽声,每到这时她就忍不出想,夏二小姐真的就这样丢下她病重的爹爹一走了之了吗?她还会不会再出现呢?
这两日楚京异常热闹,人人都在翘首期盼这一届的盛事,因为听闻这一次卧病许久的上届武神陵王殿下也会参加,都十分的期待。芍药说明日还有个烟火灯会,十分热闹的样子,只可惜她实在是没心情。
最近芍药老是不见人影,问她去哪儿了她也支支吾吾的,夏桃芝最怕人说话吞吞吐吐了,加上烦心事又多,索性就不问了。
这两日她想了很多,真的想过一走了之,天涯海角,先去寻回自己的原身再说。但一想到再过几天就是摘星盛事了,她若是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傲娇太子必死无疑。
想着,她又于心不忍了起来,很是纠结,成天哀声叹气个没完。
宋元熙一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怒气更甚,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相府众人最近都知道陵王殿下心情不佳,整日阴沉着脸,全身上下散发着寒气,无人敢靠近。小泥巴更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主人不开心。然而宋元熙这几天似乎也根本没什么心思管他,每日忙得不见人影,反倒是夏桃芝练剑时,会顺便指点小泥巴几句。
这日,夏桃芝练完剑,回房沐浴更衣。待她梳洗完毕后走出房门,就见小泥巴独自坐在院中的一颗桃树下,正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口中念念有词。
她走过去一看,地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因为写的实在太扭曲,她歪着头看了半天,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两个什么字。
于是好奇的问:“你在写什么?”
小泥巴抬头望了望她,眼睛忽闪忽闪的,说了两个字:“黎华。”
黎华?
夏桃芝闻言,再仔细去瞅地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果然能看出个大概了。
“为什么写这两个字?”她不解的问道。
小泥巴似乎很开心,仰起头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
小泥巴点点头,“新名字。”
“谁给你起的?”
夏桃芝十分好奇,心道莫非是海棠?平日里,就海棠和小泥巴走得最近了。小泥巴只要一有空闲,就爱在厨房里粘着海棠给他做好吃的。他们两个人似乎十分合拍,一个爱做,一个爱吃,十分和谐。
但小泥巴却摇了摇头道:“是公子。”
“公子?”
这又是谁?莫非是顾子逸?一想又觉得不对,顾子逸好像没见过小泥巴。
小泥巴用手将地上的字迹抹掉,又重新将“黎华”二字认真的写了一遍,道:“是陵王殿下。”
夏桃芝心里“哈?”了一声,竟然是他?那死傲娇竟然改了称呼,让小泥巴唤他公子了?
几天没看见傲娇太子,突然觉得他有点陌生了。
见小泥巴在地上认认真真一遍遍的练习那两个字,夏桃芝从一边拾起一根树枝,也在地上端端正正的写了“黎华”二字。
“黎华二字应当这样写,“步辇黎明降,华灯艾夜燃”这是一个好名字。”
小泥巴闻言抬头望着她,眼中煜煜生辉,似乎因为拥有了一个好名字而感到十分的满足。他自从跟了傲娇太子,似乎过得还不错,傲娇太子嘴上虽不待见他,实际上待他却十分的好,吃穿用度也从未亏待过他。小泥巴本就瘦弱,勤学练武让他身体结实了许多。看来,傲娇太子还是挺用心的,自己之前错怪他了。
想着,她就有些走神。
芍药和海棠此时走进了院子,见她二人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也围了过来。
海棠最是藏不住话,一脸兴奋的模样,对夏桃芝道:“娘娘,明天是楚京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听说因着要庆贺摘星盛事的召开,还准备了烟火呢。”说着,很是向往的模样:“哎,小泥巴,想不想一起去看烟火啊?”
小泥巴将夏桃芝望着,扑闪了两下眼睛。
实际上,院子里三个人都将她望着,俱是一脸十分向往的模样。
想着最近也确实都是烦心事,她无奈叹口气,道:“好,那就一起去热闹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