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少年滚做一堆,扭打在一起,发髻散乱,脸涨得通红,衣衫上都是脚印和泥土,活像两只小泥猴。二人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掌,打得热火朝天,半丝武功也没用上,仿佛已经陷入了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执念。
众人愣在当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小少年,不就是小泥巴和司易吗?!
他们两个人怎么莫名其妙的打起来了?!
司易自幼跟着大师兄习武,可以说是大师兄一手教导出来的,他的身手其实远在小泥巴之上。但小泥巴自从跟了傲娇太子,别的没学会,下流无耻的阴狠招数倒是学会了不少。拳打脚踢,揪耳朵扯头发挖鼻孔,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
老实巴交的小司易哪里见过这种套路,根本没有防备,吃了不少暗亏。此刻两人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弯着腰,揪住对方的头发,头顶着头,像“顶牛”一般一来一往的拉锯着,谁也不肯松手。
大约是因为打得实在太难看了,洛梵铁青着脸,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双手都气得有些微微颤抖。
“停手!!”
夏桃芝也急急喊道:“快住手!!都别打了!!”
傲娇太子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够了。”
两个小少年这才分开,摇摇欲坠的直起身子,各自向后撤了几步,都已是鼻青脸肿,双眼淤青,面带血痕了。
夏桃芝上前,一左一右察看两人的伤势,心中又急又怒:“小华,小易,你们为什么打架?!”
二人都低着头,一声不吭,模样都很委屈。
“小易,你来说。”
司易低着头,也不敢去看夏桃芝,更不敢去看洛梵,伸手抚平自己发皱的衣角,半响才道:“我,我本来是因为担心大师兄,所以才悄悄的跟在他身后上了山,然后躲在树丛里。哪知,师姐和宋公子突然来了,然后……”他气鼓鼓的瞪了小泥巴一眼,怒道:“……这个人也突然从暗处冒了出来,见大师兄与宋公子都拔了剑,就突然扑上来偷袭我,我是被逼无奈才还手的!”
这下众人听明白了。司易是跟在大师兄后面上山的,怕被大师兄发现,就躲进了树丛中。而小泥巴是跟在傲娇太子后面上山的,也躲进了树丛中。阴差阳错的与司易撞上了,结果大的还没打起来,小的就先打起来了。
夏桃芝顿觉无语,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小泥巴白了司易一眼,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那神情竟然已与傲娇太子有几分相似了。
司易被激怒了!
“他……他还咬了我!他是小狗!”说着将手腕上的袖口拉上去一截,露出雪白的小臂,上面赫然是一个牙印。
小泥巴一脸的不服,梗着脖子道:“你才是小狗!就是要揍你们!谁让你们总是不待见我家公子!”
傲娇太子轻笑了一声,收剑入鞘,抄起手在一旁看热闹。夏桃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小泥巴怒道:“不许胡说!”
都是跟着这死傲娇学坏了!
小泥巴从未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当即耷拉下脑袋,蔫了。
傲娇太子见她生气了,这才装模作样的训斥道:“小泥巴,下次下手轻点。”
夏桃芝瞪着他,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下次?!还有下次?!
洛梵脸色铁青,看上去似乎极其生气,不知是在气司易跟人打架,还是在气傲娇太子的态度轻慢无礼,当即转身,一言不发的下山了。
小司易委屈巴巴的瘪着嘴,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竟也没忘了礼数,向夏桃芝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师姐,我先走了。”一瘸一拐的跟着大师兄下山去了。
夏桃芝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混账东西,气得眼前发黑。
***
日影西斜,小院中一片安宁,和谐得很。
司易皱着眉头在窗前抄书,即使鼻青脸肿,仍旧端坐得笔直,神态认真专注。院中是小泥巴,拎着两桶水,在蹲马步。
二人已经被罚了两个时辰了。
终于,暮色四溢,院子里渐渐的暗了下来,司易揉着手腕,放下了手中的笔,恭恭敬敬的将抄完的书文拿去给大师兄检查。小泥巴也获得了傲娇太子的释放,拖着步子走进屋内。
屋内弥漫着一股药酒的味道,芍药正在给小泥巴上药,夏桃芝坐在一旁,面色还是十分的不好。
“嘶……芍药姐姐,轻点……轻点……”小泥巴的小脸痛得皱了起来。
夏桃芝一拍桌子,斥道:“怕疼?!怕疼还敢打架?!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谁教你的?!”
小泥巴缩了缩脖子,又恢复成那副怯懦的样子,耷拉着脑袋认错:“夫人……我错了……”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
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她有火也发不出了,只能转向正斜倚在门口抄着手一脸笑意的宋元熙,恨恨道:“……都怪你!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原来还希望小泥巴和司易能成为朋友呢!这下好了,刚见面就打起来了。
“夫人……”小泥巴低着头,小声道:“你不要责怪公子了,是清风观里的弟子先怠慢我们的……”
倚在门口一直没说话的傲娇太子此时道:“住口。”
小泥巴不说话了,委屈的瘪着嘴。
夏桃芝皱着眉追问:“小华,怎么回事?”
小泥巴看了看门口的傲娇太子,不敢说话。
“芍药,把门关上。”
芍药犹豫着不敢动,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把殿下关在门外啊。夏桃芝只得自己走到门边,亲手将门关上,把某只傲娇关在门外。
某傲娇:“……”
“好了,说吧。”她重新坐回桌前,对着那个神色明显放松下来的小少年道。
小泥巴立马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夫人,你是不知道,殿下住的那间柴房又破又冷,夜里还漏风,我怕殿下冻着,就去找清风观的弟子们要几床被子,谁知,他们竟百般刁难,就是不给!不但不给,还说清风观不欢迎我们,让我们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哼!还有……还有就是饭食,每日给我们的饭食分量都不够吃……我都好几天……啊不不,是殿下都好几天没吃饱了……”
说着,嘴巴一瘪,像是要哭的样子。
夏桃芝愣了愣,吃不饱睡不暖?竟然有这样的事?随即皱着眉头道:“胡说!怎么可能?”
芍药原本一直欲言又止,此番也忍不住了,道:“娘娘,确实如此。奴婢那日恰巧经过,确实,确实亲耳听见清风观的弟子们……如此为难小华……”
芍药是个好姑娘,从来不说谎,连她都如此说,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小泥巴听芍药也如此说,得意起来,睁着一双青肿的眼插嘴道:“那位洛师兄处处看殿下不顺眼,一定是他故意叫人为难殿下的……”
“胡说!”夏桃芝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大师兄绝不是这样的人。芍药道:“娘娘,奴婢见洛师兄为人谦和有礼,行事光明磊落,应当也不是这样的人。也许,此事他并不知情……”
小泥巴发出一声冷哼。
这小子,言行举止真是跟那死傲娇越来越像了。
夏桃芝问:“……但我为何从未听殿下说起过?”
他答:“殿下并不在意这些,他也不许我说,怕娘娘知道了会借此让我们回去……”
夏桃芝:“……”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怕被她赶回去而闷声吃这个暗亏……?
这完全不像阴险狡诈的傲娇太子的行事作风啊。
想了想,她叹了口气,道:“此事我会同大师兄说的,你们放心吧,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我清风观虽说只是山野一个不知名的小道观,但也还是有几分规矩在的。但是……”
她肃容对小泥巴道:“……一码归一码,无论如何,打架就是不对的!司易比你还小两岁,况且他也未曾为难过你,你却先动手打人,是你没有道理。”
小泥巴挨了训,不敢吭声。
夏桃芝拿过桌上的药酒,递给小泥巴:“男子汉大丈夫,知错就要改,一会儿过去给人家赔个不是。”
小泥巴一脸不情愿,但到底不敢说什么,接过药酒,应了声是。
***
夜幕降临,月上西头。
夏桃芝与芍药抱着两床被子往后院柴房的方向走去。
“娘娘,你还是很关心殿下的吧?”边说,边笑着偷眼看向夏桃芝。
“谁关心他了?我这是怕小华冻着。”
口是心非。
“哦……那我们为什么要带两床被子呀?小华盖一床就够了吧?”
夏桃芝:“……”这丫头,也学坏了!
芍药心里偷乐,看来娘娘心里还是有殿下的。这样她就放心了,她还真怕娘娘这次真的不跟殿下回去了呢。
清风观并不大,从她们住的院子到后院,也就一小段距离。
前方转个弯,就到柴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