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耻的裙带关系,更可耻的我,怀着一颗被神剧本雷得里焦外嫩的小心肝和一点点私心,当下立马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屏幕闪烁两个圈儿。
林栋很快接了电话,“喂”了一声,略微严肃,仿佛心情不甚明媚。
为了缓和气氛,我就先“哈哈”笑了两声。
谁料林栋话锋一转,来了一句:“你今天吃哈哈笑瓜子儿了吗?”
我顿时一个没绷住,“我擦……”
林栋大笑一声,“你那广告拍得挺传神啊,这段时间天天都能看见。”
我忍住骂他的冲动,假笑了一声,“看您说的,还是您教得好,托你的福。”
“少贫啊,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我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一下,“我想参演你爸的新戏。”
电话那端的林栋却沉默了。
他一沉默,我就忐忑,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先有个铺垫才不会显得这么突兀,可是眼下也只余追悔莫及了。
等了约莫有半分钟,林栋终于开口说:“我帮你试试,回头给你电话。”
我尚还来不及道谢,他就把电话挂了。
米易原本站在一旁伸长了脖子听着电话,见我一挂,马上问:“有戏没戏?”
我耸了耸肩,“还不知道,他说帮我试试,回头再给我电话。”
米易却很高兴,“这就是说明有戏啊。”
见他兴奋得在房间里走了一个来回,我刚想来那么一句,你太乐观了,电话就响了。
果真是一回头的功夫,林栋说:“他那戏已经开拍了,你这儿赶紧收拾收拾就去吧。”
我立即溜须拍马了一番,林栋又说:“得了,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改明儿让你还。”
“那是当然。”
隔天,风轻云淡是个好天,没有剧本,没有角色,没有行程表,也没有接洽人,只有林栋的一句“赶紧收拾收拾去吧”,我和米易就飞去了南城摄影基地。
米易上飞机之前四处打听了一圈,基本了解了林树华新戏的一个大概,名字叫做《江山如画》,说的是宋徽宗的故事,从名字可以看出剧情集中在他风花雪月的前半生,对于他凄凉的晚景着墨甚少。赵佶当皇帝不行,可是书画方面算得上是个天才。
谢平之扮演的正是赵佶,而顾筱云扮演的是郑皇后。
我眼下没有剧本,也不能妄加揣测,只默默听米易说:“我猜你的角色应该是个贵妃一路数的角色,戏份不算多,可是应该也不算少,毕竟关系摆在那里,再说,平平也在剧组里,肯定也会照应你,顾筱云你也熟悉,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米易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却听得分了神,不由地想,我们三个人竟然又这样莫名其妙地凑到了一块儿。
南城摄影基地,一别几月,风光依旧。庭院中,宫殿内,处处可见剧组忙碌的身影,演员们依次粉墨登场,好不热闹。
我和米易穿梭过好几个院落,急欲找寻林树华剧组的身影。
虽然没有见过林树华,可他的照片,随意百度一下就出来了,我比着那幅图找了又找,也没找到人。
穿过一扇月亮门,对面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湖上亭台水榭,纱帐随风飘摇。隔着湖面,岸边铺着摄像机滑动的轨道,然而我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摄像师,也不是坐在柳树下的林树华,而是从纱帐里款步而出的顾筱云。
她比我印象中更瘦了一些,身上穿了一件束带的交领长裙,腰间垂了一条巴掌宽的青带,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然后我才注意到柳树下坐在一把躺椅上的林树华以及他面前放大的监视器。
顾筱云的眼中含着泪珠却恰好没有滑落下来,一眨眼便是泪盈于睫,分明是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进步了很多。
监视器中场景转换,和煦的阳光在青黑屋檐角一闪一闪,视线往下,掠过葱郁的枝叶,回到纯白的轻纱幕帘,似是微微一动,走出来另一个人影。
穿着一身明黄朝服,面垂旒珠,从后往前的轻轻拥住顾筱云,正是谢平之。
明明知道这是演戏,可是我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导演喊了一声“卡”才睁开了眼睛。
谢平之的目光投向湖岸,而我就站在林树华躺椅的后面。他看见我的时候,明显怔了片刻,才快步地上了长桥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还没走到湖岸,林树华已经转了个身看到了我,我赶紧笑了笑,“林导,我是蔡寻芳。”
林树华比我想象中严肃得多,板着脸吼道:“这都拍多少天了,这会儿才来,像话吗!”
被他这么一吼,我顿时有点摸不着火门,我可是昨天才给林栋打得电话,今天还不到中午的点儿就来了,可谓是神速了啊,正想开口解释一句,米易却猛地伸手拉了我胳膊一下,我就把话吞了回去。
林树华转头朝旁边喊了一声:“小赵呢,让他把本子拿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小个子的姑娘就小跑着过来了,手里捏了剧本,对我笑了一笑,“蔡寻芳是吧,这是你的剧本,今天没你的戏,我先带你去酒店安顿吧。”
她说完话,谢平之也走到了我身旁,他走过来的时候挺急,脸面前的玄色旒珠晃来晃去的,“你怎么来了?”说着,目光落到了我手里刚接过的剧本上,“来拍戏?”
我点了点头,谢平之眼睛一亮,样子很高兴地点了点头,“那好,你先去酒店安顿好,我拍完就去找你。”
我正要答话,林树华就吼了一声:“还在这儿瞎磨蹭什么,小赵赶紧领人走啊。”
我忽然就明白过来,林栋在舞台上脾气差那铁定是遗传啊。
那小赵“诶”了一声,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快走吧。”
我只好脚底抹油迅速地跟着小赵去了酒店。
安顿好以后,等到小赵回了拍摄现场,米易才对我说:“林导刚才骂你,你别往心里去,我猜他是故意那么说的,别人才不会觉得你是临时托关系夹塞儿的,也是为了你好。”
其实这一点早在米易刚才拉我那一下,我也悟了过来,眼下不禁叹了一口气,“我明白的,不过他脾气看上去是真不算好,你想想从前林栋排练那会儿的小模样,他爹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必须得警钟长鸣啊。”
米易点了头,仿佛心有戚戚焉,摆了个忧愁的小表情,“芳芳,你明白就好。”
过了一会儿,米易就说累,要回房歇会儿,我得了空赶紧开始看剧本。原来我的角色真不是什么贵妃一路的,看来是宫斗不能了,只堪堪是个小宫女,并且还不是内殿的,只是个捣练所洗衣服的小宫女。
我不知是喜是忧。这角色实在是够配角,但转念一想,好歹是个大戏里的角色。更重要的是,不用常看见谢平之和顾筱云在跟儿前对戏,也是一桩好事。
这么一想,喜的成分就多了一些。翻了翻本子,台词一共三十多句,大半部分的戏都在洗衣服,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始背词。
背了约莫两遍,两个圈儿的电话就来了。
“喂。”今天林栋的声音可劲儿地透着欢乐与祥和。
我“喂”得那一声却饱含了苦涩与辛酸。
“哟,这是怎么了?”林栋的语调就更为欢乐与祥和了。
我算是明白了,林栋骨子里绝对是有落井下石的劣根性的。
我正打算倒一倒苦水满足他狭隘的心理,他却又来了那么一句:“怎么?今儿个哈哈笑瓜子儿没了?”
“我擦……林栋……你特么够了啊,不就是个广告,值得您惦记那么久。”我本来是想保持严肃的语调的,可是说着说着也觉得好笑。
“这可说明您拍得好,拍得传神啊,我今天一大早就买了一包来磕,这不心情也美的很。”
我就不说话了,林栋等了一会儿,正经了语调,问:“今天去剧组报到了吗?”
“嗯。”
“怎么样啊?”
我犹豫了一下,“挺好,你家老头人挺和善的。”
林栋大笑了一声,“你这是谬赞了啊,今天挨批了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我就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这样硬把我塞到剧组里,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能有什么意见啊,制片人往他戏里塞人的时候,他还不是得兜着,你可比那些人强多了,好好演,甭操那么多的心。”
我略微放下心来,考虑了两秒,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我只是来洗衣服的事了,“总之谢谢你啊这次。”
林栋笑了一声,“没事儿,我就挂了啊,和我家老头好好相处啊,他人真挺和善的……”说完就把电话给撂了。
我挂了电话,打算去找米易,一拉开门就看见谢平之站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