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心把脸凑到我面前,我定睛一看,眼角果然还是有些许淤青。她配合地瞪大眼睛容我仔细观察,真真是一种目眦尽裂的观感。
我瞧了好一会儿,就听贺心又叹了一口气,“寻芳姐,你说我这脸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我心说,你要当一天小三,就好不了一天,嘴上却说:“这个……你可以问问米易,面膜的事儿,脸上的事儿,他比我懂得多。”
果然,听了这话,贺心就一溜烟地跑去找米易切磋去了,隔得远远地,我听见卷毛激动地说:“你造吗,可不能再用手去扒拉,等用红豆蜂蜜蛋清做面膜……”一类的云云。
我终于可以继续看我的剧本了。
忙碌的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八月到了,山里桂花飘香,同时,也迎来了云龙演艺公司一年一度的夏季慈善汇演。
经过米易的详细介绍,我才知道,此乃经济公司的传统,演出的目的是为了支援祖国西部困难地区的基础教育,所得的全部票款和捐助都会送到各个学校里,于公司于学校都是一件好事。
之前蔡寻芳是个模特,虽然进入公司有几个年头了,却从来没被邀请过。换言之,今年也是第一次被邀请在列。
米易胸中的那一根fashion轴带又开始咕噜咕噜地转动了起来,我因为紧张的剧组拍摄和接连而至的广告拍摄,压根无心也无力过问,全权交给米易代理了。
慈善汇演那一天,我专程向剧组请了假,跟着米易忙活了一个白天,搞服装搞造型。他替我挑的是一件红色的旗袍,黑色丝线压的暗花,花叶相连,绕成一朵朵妖冶的蔷薇,长度仅仅到膝盖,模样倒是挺庄重,也显人白,可是我感觉略微显老。
孰料我刚刚委婉地表达了一下我的这个意思,米易就急得跳了脚,仿佛自尊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芳芳,你怎么能这么说,怎么会显老,明显是优雅大气好么,elegant,elegant!”
他说着,摆弄了一下我额边垂着的微卷的鬓发,“你造吗,你现在可以算得上是云龙的一线了,一线是什么概念,就是你得把架子端起来,今天的观众等着你呢,等着看你光彩照人,五万人观众的露天舞台,再没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芳芳,我相信你。”
我点了点头,由衷地说:“米易,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米易收回了手,十分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绕到了我背后替我整理头发和衣领,隔了一会儿,才小声嘟哝了一句,“都是我应该的……你最该谢的人其实不是我……”
我只好假装没有听到他这一句话。
毕竟已经半个月了,我从来就没有谢平之的消息。
露天舞台设在近郊的一处公园里,是前几年承办体育盛会建起来的,地方大,观众席也宽敞。
在去的路上,我坐在后座复习歌词,毫无悬念的,今晚我的节目就是和顾筱云合唱那一首爱无路,这是歌舞晚会,舞我是不行了,歌也只有这一首。
本来,我内心是十分忐忑的,因为唱功确实着急啊,但是米易云淡风轻地说:“都是假唱,你做好口型,别露馅儿就行。”
我心想,这样真的好么,观众朋友们来了就给人看这个……但是,转念一想,要是真唱,估计我就歇菜了,于是内心默默地接受了。
歌词复习了两遍,我稍微放下心来。
车子恰巧停在了红灯前,我无意地朝窗外一望,看见了那拐角处的公交站挂着的巨幅海报。
我下意识地先是揉了揉眼睛,唯恐是受自己思绪影响产生了错觉,再睁开眼睛,那幅广告却还是原封不动地挂在那里。
画面色彩近乎是纯粹的黑与白,中间的人依旧是谢平之,是他低着头,抱着大提琴,坐在椅子上拉琴的模样。
特么还是我的大提琴!
我连忙喊道:“师傅,靠边停一下,快,靠边停一下。”
米易本来想打断我,“芳芳,我们快迟……”他话没说完,也望见了那一幅广告,立即收了声。
司机方向盘一转就停在了公交站牌前,等公交的人纷纷好奇地往车里张望,好在车窗颜色贴了深色外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不过此刻的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紧紧地盯着那幅海报看。
谢平之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提琴,表情黯然,就像那一天他低头看琴的模样。那把大提琴被他抱在怀里,拨弦的左手上还有那一星银亮的光芒,我的心里结结实实地难过了一下。
只得转移了视线,却看见广告牌最下端有一行字写着:大提琴曲——遥远的你。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抽了抽鼻子,“师傅走吧,不然快迟到了。”
米易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我坐在后座上,稳了一会儿才摸出手机,浏览了一下最新的娱乐圈新闻。
这首“遥远的你”是谢平之昨天发布的新曲,没有歌词,只有纯净的大提琴音。
我按捺住马上搜来听的冲动,看了看相关的乐评。
按理说一首没有词的曲子是不如流行歌有市场的,可是继这首曲发布以后,不到二十四小时,它就高居下载榜首位。
听过的粉丝纷纷表示,谢平之才华出众,听了这首曲心灵受到了荡涤,抛开了流行音乐的浮华。
我心想,粉丝真敢说啊,要是眼下谢平之抱得不是大提琴,而是二胡,他们就该说振兴民族音乐的话了。
我看了好一会儿,都是大吹大捧的好话,不得不承认,谢平之的人气高得可怕。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还是决定不去偷偷看他的微博了,上面的内容几乎都是他的助理帮发的,于是我把手机摁灭了,专注地欣赏车窗外的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待到车外渐渐显露出城乡结合部的景色来,我再也按捺不住,还是偷偷地去看了看他的微博。
要知道,我苦苦忍耐了俩礼拜,到这时候才破功,已属不易。
上面还是照常地一些工作上的内容,口吻还是他助理的口吻,我浏览了一下,这两个礼拜,他似乎还在林树华剧组,那大提琴曲也是在南城录的。
点开最新微博的评论,也大多是赞他的新曲,只是夹杂在其中,有零零星星的几个评论说,听了新曲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难过。
我赶紧又把手机摁灭了,抬起头就看见后照镜里米易偷偷打量我的小眼神。
我只好转过头继续欣赏窗外城乡结合部的风景。
到达会场的时候,才发现后台设在临近舞台的一个大木屋里,木屋与舞台由一条通道连接,外面罩着黑布,密不透风。
因为木屋是临时搭建的,一进门就是浓浓一股木材的味道,熏得我打了一个喷嚏。
“寻芳姐,你没事吧。”将将打完,就有人递上了纸巾。
我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姑娘,接了纸巾,道了谢。往里走的一路都有人面熟或不面熟的人跟我打招呼,仿佛一夕之间,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成了“寻芳姐”。
我不懂米易口中说得端架子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就一路笑着走到了贴着我名字的化妆台,和之前看到的化妆台相比,我的这一张看上去明显宽了不少,连镜子边框上的灯泡似乎都要闪亮一些。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真切地体会到了今非昔比的真实含义。
人一坐下,四处张望了一下,隔着两三张化妆台,我看到了于晴,正想抬手跟她打个招呼,她却忽然转开了脸对着镜子,不再看我。
这冷淡的态度让我吃了一惊,可是短短一个瞬间,我就回过味来,于公于私,现在她都有对我冷淡的理由了。
我怅然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缅怀了一下从前我们一起吃盒饭的快乐时光。
因为我是带妆来的,化妆师给我补了点粉,就去照顾其他需要上妆的人了。
我坐在镜子前在脑海里继续回忆歌词,回忆到一半的时候,就有工作人员走到我桌前递给我一张上场顺序表。
我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眼,才看见我和顾筱云的节目排在十分后面,几乎是倒数二、三的位置了。
工作人员解释道:“因为小云白天还在南城拍戏,下午坐飞机赶过来,晚点到,所以你们的节目后面一点。”
我心想,这拍戏拍得够刻苦啊,我笑着说:“没关系,我等会儿就是了。”
那工作人员也冲我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临近开场,后台兵荒马乱,人挤着人,我坐在位置上没挪地,也没敢明目张胆玩手机。米易没有进后台,跟着其他经纪人先去了前排观众席。我背完几遍歌词,就开始把话妆台上大大小小的瓶子按照高低顺序摆了一遍,先从高到低,再从低到高,玩儿得有够无聊的。
八点整一到,外面的舞台烟雾滋滋地喷响了,开场的鼓点一敲,观众席一片沸腾声传来,声势几乎是从四面八方灌进来,我觉得这临时搭建的木屋仿佛都在随着欢呼声抖动。
于是,我终于慢半拍地开始紧张了,再也无心摆玩我的瓶子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风狐澈童鞋的长评,鼓励了我今天用绳命又更新了一篇。
你们看,虽然说了隔日更,但我竟然在日更,求表扬!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