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想了许久陈不凡还是告别了萍儿,磨蹭着上前推开了院门,此时的天色虽然有些昏暗,但是还没到达掌灯的地步。

陈不凡推门而进,看见李四娘正坐在院子里的井边,背对着门口,弯着腰浆洗着衣服。听到门被打开的瞬间李四娘转过头来朝着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谁啊?”

“阿母,是我。”陈不凡低着头,不敢看李四娘,嘴里小声的答道。

“你是,啊!不凡,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说着也不再管手里的活计,连手上皂角的泡沫也没擦便跑了过来。

跑过来后便围着陈不凡绕了几圈,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了下陈不凡身上的伤口,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看着看着李四娘只感觉一股委屈从心底升起,眼睛里也满含泪水对着陈不凡吼道:“你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怎么弄了这么一身回来。你阿爹又不在,你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说着还不望拉着陈不凡往里走。

把陈不凡带回房间,又扶着陈不凡坐下,李四娘才开始满屋子的翻找,嘴里还不停歇,哭着骂道:“你们父子两个每一个好东西,大的出去几个月也不回来,留我一个妇道人家人在家,小的也不省心,一不小心就弄一身伤回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呜”

李四娘翻找之时门口却突然冒出一个可爱的脑袋,偷偷摸摸的往里面看了一眼,看了一眼盛怒中的李四娘,又马上缩了回去,正是那萍儿。

原来萍儿一回到家便分外难受,觉得若不是自己要求陈不凡陪自己去,那么陈不凡便不会受伤。

于是又想到孙猎户家里藏着的金疮药连忙求着孙猎户给自己一点,自己给陈不凡送过来,可是孙猎户却觉得多此一举,陈不凡的伤在他们练武的人看来,实在算不了什么,并且再三给萍儿保证,些许外伤将养一段时间便好,最后实在拗不过萍儿。

还是给了萍儿一盒金疮药,萍儿连忙跑了过来,看着院门没关便偷偷摸摸的进来了,正好看见了李四娘斥责陈不凡的一幕,萍儿顿时怕了,在门外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进。

陈不凡这时也看见了萍儿,给了萍儿一个放心的眼色,他太了解自己阿母,虽然她嘴里骂的凶,可是其中的关爱却是占了大多数。

得到信号萍儿才两只手背在身后,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对着李四娘的背影喊道:“陈家婶婶,这是我家爹爹的金创药,对外伤特别好。”

“啊!萍儿啊,不凡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嘛,晚上便弄了这么一身伤回来。”李四娘转身,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对着萍儿说道。

“婶婶,别担心,我阿爹说了,不凡哥哥受的的都是外伤,把这金创药敷上用不了多久就好了。”说完萍儿把手里的金疮药放在桌子上,临走时又看了一眼陈不凡,转身便跑了出去。

“这丫头,我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跑了。”李四娘疑惑的看了一眼萍儿的背影轻轻说了句。

其实也怪不得萍儿,她实在是怕了等下李四娘问陈不凡那一身伤怎么来的,怕给李四娘留下一个不好的映像。

接下来李四娘也就忙了起来,先是把陈不凡的破衣服脱下来,接着又去烧热水,端到房里给陈不凡擦拭身体,然后找到陈不凡阿爹泡的烈酒又擦拭了一遍,才把金创药敷在了陈不凡的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布条包好。

如此一套下来,夜也彻底深了,这时李四娘方才想到,一番忙活两人竟都忘了吃晚饭。

李四娘又连忙跑到厨房去准备吃食。

安静的躺在床上,陈不凡方才回忆起今天的战斗,现在想来还隐隐有些后怕,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他真的没能坚持住,那时的后果将会是什么。

可是正如刘武所说,现在仔细的回味,全身肌肉传来的舒麻感,还有经脉里面那种滚烫的感觉,都令人忍不住沉入其中,或许这便是那些武痴,痴迷练武的原因吧!

躺了好一会儿,陈不凡感觉躺着实在无聊,忍不住下床走动几步,活动活动手脚,此时却发现正如孙猎户所说,除了手脚摆动牵引到伤口略微有点疼意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想到此,陈不凡忍不住,穿上衣服往屋外走去。

在里屋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李四娘,陈不凡便迈着步子朝着厨房走去。

走到厨房门口,却看见李四娘正弯着腰坐在灶门口,双肩微微摆动,似乎在低声哭泣。

陈不凡愣愣的看着那个被灶里发出的火光,拉得老长的背影,尤其是那微微抖动的双肩。

他脑中不禁想起了,儿时的自己正是在这个背上度过了童年,他忘不了这个背上的温度,一幕幕的画面从眼前闪过,陈不凡的眼睛也忍不住湿了。

陈不凡不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是啊这个背影,给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爱,自己怎么能够让她难过。

想着想着,陈不凡不由自主的缓慢走上前去,从身后牢牢的抱住了李四娘的脖子。

感受到身后小小的身体,李四娘也不惊慌,嘴里轻声问道:“不凡怎么了啊!”

“阿母,儿子只想抱抱你!”陈不凡抽泣着,哽哽咽咽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李四娘瞬间便转悲为喜,伸出一只手,背到身后,抓住陈不凡的衣角,微微一用力便把陈不凡拉了过来。

被拉过来后,陈不凡便一屁股坐到了李四娘面前的柴草上,头枕这李四娘大腿,李四娘一边往灶台里面加柴一边抚摸着陈不凡的头发,然后缓缓开口问道:“不凡,伤口可还痛。”

陈不凡抬起头,仰着一张哭花的脸对着李四娘,说道:“还有点,可是已经没大碍了。”

李四娘宠溺的替陈不凡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微笑着说道:“那,好好坐着,阿母给你讲一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陈不凡此时确又继续把头趴在李四娘的腿上去了,但却在不想离开了,头也没抬,只是闭着眼睛,满脸享受的说了句:“阿母!说啊,我听着啦。”

李四娘轻轻的抚摸着陈不凡的后背,脸上带着追忆,嘴里轻轻的说道:“你小时候啊!咱们家里可穷啦,家里只有两间茅草屋,你祖父一间,我与你阿爹一间,后来你出生了便是我们三人一间,你祖父一间,你祖父本想抱你过去和他一起住,哪知你这小家伙从小就亲着阿母呢!哭的那个响亮,死活不肯,你祖父没办法便又把你送了回来,送回来后阿母瞧着你身子小,你阿爹睡觉又不老实,阿母便打发他到床下去睡,阿母和你一起睡床上,那时你阿爹没少给我抱怨,说你是讨债鬼,一来便抢了他娘子,还问我你和你阿爹谁和我亲。”说道这里李四娘也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陈不凡听到这里连忙抬起头问道:“那阿爹和我谁和阿母亲点呢?”

李四娘低下头来,用额头碰了碰陈不凡的额头说道:“当然是和凡哥儿亲啊!”

陈不凡得到这个答案也放下啦,又继续趴在李四娘大腿上不动啦。

然后李四娘又抬头,继续说道:“我当时便打了他一巴掌说,当然是你与我亲啰,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阿母的心肝。你阿爹生段时间闷气也消停了,后来你祖父过世了,你阿爹张罗着给你祖父披了孝,往后几年家里更是接不开锅啦!看着你吃糊糊都吃不饱,天天吵着饿,阿母心疼啊!可是能有什么办法,那时但凡缸里还有一粒米,阿母都要紧着你的啊。”说道这里李四娘也不由流下了两行眼泪,声音也变得沙哑。

陈不凡听连忙抬起头,伸出手为李四娘擦了擦眼泪说道:“阿母!现在不是都好了吗,儿子每天不也能吃饱了吗?”

李四娘也擦了擦眼泪继续哽咽的说道:“是啊!后来阿母见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便把你阿爹撵出了门,开始他还不太愿意呢!后面还是拗不过阿母,去城里当了伙计,到那时家里才算好了点有了口饭吃,后来你阿爹在外边帮了几年,脑袋也灵光了不少,跑起了商,咱家日子才算真真好了起来。可是你也一天天长大,看着看着这翅膀便要硬了,不知哪天就飞走了。但不管你飞到哪里,都要记得你是阿母的心头肉,可不能磕着碰着,不然阿母这心就得疼啦!也不要提什么要当大官,要挣大钱,好让阿母享福的话,阿母只要有口饭吃,看着你平平安安便是享福了,知道吗?”

陈不凡抬起头,眼眶已变得通红,听到李四娘的话使劲的点了几下脑袋说道:“晓得啦!阿母,儿子以后一定乖乖的。不惹麻烦了,不让阿母操心啦。”

李四娘看了看怀里的陈不凡,伸出手,抬起了陈不凡的脸,用眼睛直直的盯着陈不凡说道:“不凡,以后做事情,一定不要只想着自己,你要想着,阿母不能没有你!阿母不能看到你受伤,知道吗?”

“嗯!知道了阿母。”陈不凡也认真的回道。

陈不凡刚说完,便又被李四娘拉进了怀里。李四娘再也忍不住,抱着陈不凡头便大声哭了出来。

陈不凡也仿佛被李四娘感染,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母子俩就那么互相抱着,哭作了一团。

哭完过后,李四娘又继续往灶里面添着柴火,而陈不凡却在李四娘怀中胡乱的玩耍着李四娘的头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陈不凡抬起头望着李四娘的下巴说道:“阿母,我以后不想去校场了,儿子想好好读书,以后考状元。”

“不凡,为什么这么说呢?”

“阿母,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在后山遇到了一只野猪,正是那野猪把儿子伤成这样。”

“嗯!然后呢。”

“阿母,你知道吗?那野猪朝我扑过来的时候儿子真的好怕,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阿爹,再也见不到阿母,再也见不到萍儿。儿子真的好怕那种感觉,也真的好烦打打杀杀,儿子还是觉得儿子适合读书。”

听到这里李四娘微笑着把手往陈不凡的额头轻轻一点说道:“傻瓜,不喜欢不去就是了。这几年雨夫子也老了,快要教不了你们这群小子了。等你阿爹下次回来,我便和他商量送你到建邺城里面去求学,反正咱们家此时也不差那点钱。不过说好了考状元,可得认真,知道吗?”

“嗯!阿母还不信我吗?不然咱们拉勾”说完陈不凡便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手指。

“你这孩子,好那咱们就拉勾,好好用功,让咱们家也出一个状元。”说完便和陈不凡拉勾。

母子之间的一番对话也到此为止,并不是没话可说,而是此时灶台上的铁锅里飘出了一阵饭菜的香味,陈不凡的肚子也不合时宜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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