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名乘客慢慢的形成一道密集的人墙,将我紧紧的围在中央。
我端坐在座位上,静静的注视着他们,脸上依旧风平浪静。
这并非是为了耍帅。而是因为现在做出什么表情都不太合适:如果我是一脸厌恶的样子,那就表现得太过蛮横,直接等于和一整节车厢里的人处于对立面。倘若我表现出一脸惊慌的模样,那他们就以为我是做贼心虚,生性怯弱,说不定会蜂拥过来抢我的背包。
这是心理战的技巧,常人往往会对未知事物产生本能的畏惧。
我越是隐藏自己的面部表情,就越显得深藏不露。
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上到底有没有凶器,所以我断定那几名壮汉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冲过来,顶多是做做样子,想要在女性同胞面前表露一下所谓的男子汉气概罢了。
乘客们都将目光锁定在我手中的背包上。
“不会...真的是你吧?”李教授的声音略微发颤,他的右脚已经开始向外挪动。那畏惧的样子就好像我会突然捅他一刀一样。
“说句实话,你们真是蠢得可怜...”我嘴角轻扬,轻蔑的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面前的年轻少妇柳眉立刻倒竖起来,其余的年轻男子也都一脸恼怒的看着我。
“一个迷信的疯婆子竟然能把你们这群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耍得团团转,难道你们不蠢吗?”
看样子,我已将所有人得罪了。
但我并未心慌,凛声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凶手就在你们中间。背包里放着我最为重要的东西,多以不能让你们检查。如果这就让你们断定我是凶手,也太过滑稽可笑了吧。”
我转过身去,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老婆子,
“那么你,敢不敢让我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凶器?”
我的声音阴冷到了极点,老婆子的身躯微微一颤,满是褶皱的脸庞出现微妙的波动,眼睛竟不敢再正视我,飘忽不定的看着地面。
这时,身后的中年妇女站出来说:“你在开什么玩笑?这老婆婆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会是她?”
“那你们又怎么确定会是我?”我冲口说道。
闻言,那位中年妇女顿时哑口无言,但其余乘客们并不愿就此罢休。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凶悍的朝我走过来:“少耍嘴皮子!再不把背包交出来,我们就直接上手了!不能让车上的乘客再无辜受害!”
我脸色一沉,厉声喝道:“那就来啊!你们算哪根葱,还想来检查我的东西?!”
此刻我的耐心已被消耗殆尽,这群人已经完全被老婆子带偏了方向,铁了心要检查我的身份。
那就只能先把他们的战斗人员打服,然后再讲道理。
“好!不管你是不是凶手,我今天都要好好教训你这猖狂的小鬼!”男子牙关一咬,面目狰狞的朝我走了过来。
旁边的几位乘客急忙在旁边拉架:“算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但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站在后面观望着。
车厢里火药味十足,我和这名男子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老婆子见我态度强硬,唯恐打架时伤及她,连忙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这时,后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好奇的扭头看去,只见一名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小伙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你们别闹了,出大事了!”小伙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咋了?”
要来跟我打架的男子也停下脚步,疑惑的问道。
黑衣服的小伙喘着气说:“我刚才去找列车员,没想到休息室里根本没人!”
“怎么会这样?!”
我们连忙跟着他来到了列车员休息室。
刚走到门口,我就看到大叔瘫坐在地上。
他是被列车员关押在这里的,可是门却没有关上。
大叔双目紧闭,胸口微微起伏,似乎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
而身旁的座位上空无一人,桌子上的保温杯还冒着热气,那两名列车员却是没了踪影。
“工作人员去哪了?”乘客们有些不知所措,一头雾水的打量着房间内的物品。
“不是还有他嘛。”一名少女指着大叔睡,“要不把他弄醒,问问列车员去哪里了。”
“你是傻子吗?”大妈立刻瞪了他一眼,“他很可能是杀人凶手,把他弄醒我们就遭殃了。”
小伙说:“他都晕了还知道个屁啊!”
乘客们议论纷纷,谁都拿不定主意,看得出来他们的脸上都有些紧张。
这件休息室比卫生间还要狭窄,除了座位几乎容纳不下其余的东西。
我仔细的查看了里面的情况,并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甚至连茶杯里的水都还是温的。只是座位旁边的窗户大开着。
大叔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靠着铁壁坐在地上,呼吸匀称,面色平和,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我想了想,轻声说:“列车员应该去别的车厢了。”
“不会的。”
我话音落地,李教授立刻摇了摇头,“每节车厢都有特定的列车员,他们全程都待在这里,不会擅离职守的。”
“那他们人呢?”大妈睁大眼睛问道。
“真笨。”一位看上去很是机灵的小伙撇嘴道:“去别的车厢找找不就行了。”
说完,他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其余乘客面面相觑,默许了他的意见,跟着走出休息室。
但当我们来到车厢尽头的时候,却发现小伙像根木桩一样站在门口——通道的铁门已经被锁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中年男子困惑的说,“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别大惊小怪,车厢到中午都会关上的。”年轻少女说:“硬座的车票进不了卧铺车厢,只能在硬座车厢间走动。”
“那我们去后面看看。”
于是,我们这三四十个人又急匆匆的赶到车厢的另一头。
然而,当看清那坚实铁门的一刹那,人群中已经有人绝望的叫出声来。
“天啊!我们出不去了!”乘客们无心在调查我的身份,瞬间骚动起来。
后面也是一截硬卧车厢,为什么门会被关上呢?
“完了!我们被人关在里面了!”
穿着红衣服的大妈神色瞬间惊慌起来。
“瞎吵吵什么!”另一位衣着靓丽的少女喝道,“又没有出什么大事,关上门我们还能憋死不成?”
中年男子瞪了她一眼,“臭婊子!那你瞎叫唤什么?”
“你骂谁呢!”
“大家先不要吵。”我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沉声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清楚,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我话音落地,并没有人搭理我,好在吵闹声终于消停了。
中年男子走到铁门前,右手握拳重重的敲了几下。
“喂!里面有人吗?”
乘客们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竖直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声响。
但让我们内心绝望的是,车厢里鸦雀无声,根本没人应答。
“吗的!”男子朝铁门踹了一脚,恼怒的骂了一声。
黑衣小伙战战兢兢的说:“列车员去哪里了?”
“会不会是凶手干的?”
乘客们着急的讨论着,注意力已经从我身上移开了。
我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之前还一切正常,就在我和我乘客们坐回到自己座位后,列车员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我们三四十人都被关在车厢里。那疯子到底想要搞什么鬼?
正当我忧心忡忡的思考时,身旁的李教授开口说:“会不会是工作人员封锁车厢,让警察上来挨个检查呢?”
“有道理!”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可是他们也该通知我们一声啊?”
李教授推了推眼镜,轻声说:“如果通知我们,凶手不就察觉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大家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我的身上。
“这位先生说的没错。恐怕有人该着急咯。”中年男子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我:“警察一会就上来,你就等着被抓吧!”
几位小伙也都露出戏谑的微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乘客们几乎同时后退了几步,与我保持一定距离,不知道是害怕我这个“凶手”狗急跳墙,还是怕与我撇上关系。
李教授将脸扭向一旁,有意回避我的目光。看来他心里还是怀疑我是凶手。
见到他们避之不及的样子,我不以为然,默默的走到一旁。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摇了摇头说,“事情可能并非如此...我们现在的位置离最近的站点——阳天市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列车员怎么可能就把我们关在这里?”
黑衣小伙想要反驳我的话:“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是想制造恐慌!”
我冷哼一声,继续说:“更何况,杀人凶手还在我们中间,他们就不怕有人遇害吗?”
我这么一说,乘客们的脸庞都一个个惨白下去。
就连黑衣小伙也只是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我们到哪里了?”
中年男子淡淡的问了一句,走向旁边的窗户。
他右手扶着座椅,朝窗外望了一眼,刚欲说话,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叫道:“路边有人!”
我应声而动,急忙冲过来查看情况。
窗外是一颗颗光秃秃的杨树。我快速的扫视着右边的情景,试图找寻他口中的人影。
突然,我看到在最前边的大杨树上,悬吊着一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子。
他的脖子被麻绳缠绕了一圈,绳子另一端绑在粗壮的树干,男子如同布偶般吊在枝头摇晃着,而那血迹斑斑的脸庞上竟然朝我们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名男子的制服和乘务员身上的一模一样!
所有乘客脸色骤然大变!
他的笑容带着一丝嘲弄,还有一些可怜的同情,就好像在看待一群将死之人一般。
红衣大妈身体猛地一颤,用尽全身力气叫道:“我认得他!他是火车司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