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只有做一个对皇上有用,却又遭人厌恶的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可这些错事,只能是百姓乃至文武官员嘴中的错,却不能是帝王心中的错。
尉迟敬德缓缓起身,拿起桌案上的酒壶一砸。
“砰”的一声酒壶四碎。湖中剩酒溅出来的同时,外面有穿着铠甲的亲信闪身进了帐子内。
“主公。”亲信抱拳行礼,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酒壶瓷片。很快敛下神色。
“去给我盯好二爷。”尉迟敬德声音冷冷。
“是。”亲信应声,退了出去。将退出去,便听账外又小婢子道:“老爷,可要进来收拾?”
“进来吧。”尉迟敬德说着,坐了下来,拿起旁边竹篓里的兵书继续看了起来。跟将才并无二样。
……
……
温青梧晚间的时候,温青梧突然发了热。车队又不可能为了一个小才人停下,找太医么,随行的太医不多,每个都有职责和看护的人,不应。没法子,留吉只有去找了皇上。
圣驾在最中间,留吉趁着火光跑了好一会儿才到。还没跑近,便被跟在旁边的羽林卫给拦了下来。
“何人来此?”
“这位爷爷,奴婢的才人夜间突然高热不退,这才来找皇上的。”留吉弯着腰有些焦急地道。
司沐骑在枣红色大马上,紧跟在圣驾的右侧。一听到这声音,便转身看向后面的留吉。火光照映之下,留吉脸上的焦急一览无余。
他眉心蹙起。
不知是不是来博皇上关注的借口,可那毕竟是阿梧的身子。
“高热来找皇上作何?皇上又不会瞧病。”随行在圣驾后的内侍监转头看着旁边的留吉不满呵斥道。
这种人他可见多了。
贞德帝正靠在榻上闭着眼睛休憩,也没有睡过去。正在深夜的寂静中想着事。便被外头隐隐约约的声音给拉起了注意力。
蒋德妃正靠在旁边的小榻上替皇上扇着风。这仲夏夜里最是闷热,夜间又不敢放冰怕受寒,只能近身缓缓打着扇子以驱散些许热气。
看着贞德帝的眼皮子动了动,而后翻了个身子,继续闭着眼睛小憩。蒋德妃一边打着扇子,一边侧着头看了看车帘。
外头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人敢大半夜的来吵圣驾。不过夜里太安静,这声音隔得也近,想不听到都难。
“那依公公之言,该找谁呢?”留吉对着那内侍监问道。
“又不是我侍奉的主子,我怎知你该去找谁。”内侍监不耐道,说着又补充道:“反正不该来找皇上。这半夜的,又不是要命的事儿,怎么能随便来打扰皇上的休息?且皇上也不会瞧病。”
留吉有些急,却也不好顶撞皇上身边的内侍监。想了想,对那内侍监道:“奴婢本也不敢来找皇上。只是,奴婢家才人自昨夜侍寝之后,便昏昏沉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直至晚间前发起了热。去找太医,太医却各有值守,无人前来。这无奈之中才前来找皇上,一是说我家才人之事,二是受才人嘱托,看看皇上身子可好。”染了疾的宫妃是不能侍寝的,就怕病气过给皇上。不过留吉说了是在侍寝之后才染上的,此行受命前来关切皇上身子也还说得过去。
不过内侍监却没有管那么多,他只注意到了留吉嘴中所说“侍寝”。许多人都知晓昨夜有宫妃侍寝了,才出宫第一天呢。
镐京大内里头,梅淑妃宠冠后宫,无人能争。这才出宫第一天呢,就招了寝……往后前程谁能说得准?
“你等等,我去问问阿耶。”内侍监提高了声音,说罢转身向着圣驾前快步而去。
李建志坐在圣驾外间,早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却也装作什么都不知。直到帘子外有人小声地叫了句:“阿耶。”这才让身边的小内侍打开了帘子。
“何事?”李建志看着外头的内侍监问道。
“外头有个小才人的内侍说有才人病了,想来问问皇上如何办?”内侍监弯着腰轻声问道。
李建志闻言,想了想。这事儿怎么说也不该烦到大家身上。
不过想到之前温才人的模样,以及大家每每遇到温才人便炸毛的样子。白了一眼那内侍监。内侍监赶紧缩了缩脖子。
这事儿,若是说到大家面前,定然是一番斥责。斥责他如此小事都要烦他,或许还要多说两句温才人废物的话。
不过……他总觉得,若是不说直接自己就决定了,怕大家更不开心。大家为什么会不开心呢?李建志想不明白,明明大家看起来讨厌极了温才人。
可总有种直觉,若他不上禀,大家怕真的会不悦。
跟了大家这么多年,无数次靠着直觉避过了危险。这一次,李建志决定还是跟着直觉走。想至此,他转过身子,起身弓起腰撩开了帘子,没有先开口,而是看向旁边打扇的蒋德妃。
“行了,本宫都听到了。”蒋德妃看了眼李建志,又看向皇上,声音也跟着压低:“你找个太医过去瞧瞧,回来禀报本宫。待皇上醒来本宫自会跟他讲。”
“是。”李建志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比庆幸大家今日招的是蒋德妃来陪伴。若是其他宫妃定然会装作不知,问一番在让皇上定夺,自不会这般揽在自己身上。
舒了气之后,李建志下了圣驾,带着皇上御用的陈太医,向着后头走去。
司沐依旧骑在枣红色大马上,看着李建志的身影走进火光中。正看着,便听到圣驾里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时回过神,转头看向被烛光映照的通亮的车帘。
蒋德妃看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的贞德帝,放下扇子上前去搀扶,声音带着自责:“陛下,可是吵醒了你?”
贞德帝没说话,只揉了揉头,不悦道:“怎么回事儿?”
蒋德妃将方才的事讲了一遍。
贞德帝闻言冷笑一声:“你倒是宽和,还给她太医。朕看不如直接一碗鸩酒毒倒好了,免得成日无事生非。”他双手撑在腿上,说着,皱着眉头朝着车帘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