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礼见温青梧没再多言,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脑子倒是灵光得很。”
“自从他离开之后,我的日子就不再好过了。”苏锦礼回头,伸手拂过茉莉枝丫,本就摇摇欲坠的花瓣顿时纷纷落下。
语罢,苏锦礼大步向着花田外走去。
温青梧站在原地,看着苏锦礼的背影,阳光下看得有些不真切,入秋加了飘逸的外衫,长长的裙摆和衫衣被风吹起,乌发没有挽起,而是散了一背。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这是温青梧忽而发现,原来除了宫廷正宴,苏锦礼的头发,从来都没有挽起过。
还有两三日便是中秋佳节,宫中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月饼是膳房提前就准备好食料,到前两日,便开始精心制作。一坛坛地挖出初桂将绽便开始酿的桂花酒。还有早已准备好当日要雕莲花的夏瓜(西瓜),迎寒和祭月需要的大香案,祭品等等
往年中秋都是在大明宫过的,今年突然来到洛阳宫,一呆便是到现在,突然要在此处过中秋,看着架势还有要过春节的样子,整个宫上上下下都忙翻了。
不过这些忙翻的人里,并不包括温青梧。再忙,跟她一个被贬到东圃院的小才人也没关系。连出去跟高琴琴一般帮忙安排都不用。
正趁着又是一日晴朗好天气,温青梧抱着琴,带着柳叶和留吉又去了河边去抓鱼。
柳叶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到了河边就跟着留吉跳了下去。
因着一早就是准备好要来抓鱼的,温青梧也没有特意缠绷带,本来今儿也不准备出去见人。于是穿了一身仅有的右衽长衫,不过是很少女的浅粉。
温青梧也习惯了少女的生活,少女的颜色,少女的步伐,少女的姿态,甚至少女的心态。不过也只是习惯,到没有完全养成。
穿着右衽浅粉长衫,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脸上丁点儿粉黛未施,一头乌发完成一个简单的圆髻,用着一根兰花玉簪子别在头顶。绑起衣衫,撩起裤脚,拿着鱼叉,“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跟留吉和柳叶一同逮起了游鱼。
还有三日,便是中秋。她的快活日子,只有三日了。
虽然比不上留吉一叉一条大肥鱼,可比柳叶那个叉了老半天都没叉到一条的小妮子还是好多了。温青梧叉了两三天大肥鱼后,有些累了,拿起鱼叉,看着上面的大鲤鱼,反手将叉抗在了肩上。喘着气。
看着留吉依旧脸不变心不跳地叉着鱼,温青梧想起之前的念头。
“留吉,你看我这身子,练武如何?”温青梧抹了抹额头的汗。
“主子要学武?”留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温青梧。
温青梧点头。学了至少不会直接被人从房顶上踹下。就她前世那点儿君子六艺,放在这具身子上也就对付柳叶这样的小丫头足够,真要遇到什么事儿,那就是三脚猫的功夫。
留吉想了想,点头:“若是主子想学,自是可以。”
见温青梧想说什么,留吉突然比了个“嘘”的姿势。温青梧咽下将要说出口的话,神色警惕。
“有人来了。”留吉说着,侧着耳朵听了听脚步:“好像是吴王,带着另一个人。”
听到是李柯,温青梧面上的警惕松散下来,却也不再继续问留吉话了。留吉会意,也不再多说,转身,继续用手里的刀叉叉起了鱼。
晨风拂面拂颈,茉莉花瓣已经飘散完,但第一批盛开的玉翎管已经开得烂漫,接近花枝的白花瓣已经纷飞,花朵中心的浅黄晕染开来。被晨风撩起,开得过于烂漫的花瓣被吹起来,飘飞,落在湖面。
晨风有些大,柳叶叉鱼叉了本天都没叉到,有些泄气,干脆爬上了岸,跑去扯那些开得正烂漫的菊花瓣。扯了,学着温青梧之前在楼上洒纸屑的样子,使劲儿挥向天空,飘得漫天都是。
玉翎管是菊花中的名品,后世很少见,若是前世温青梧看到有人如此糟践,肯定会忍不住说的。
但放眼看着偌大的花田,和柳叶笑嘻了的模样,也就不在意了。
留吉正叉着鱼,忽而漫天菊花瓣飞过来迷了眼,让鱼叉叉了个空,留吉站直身子看着柳叶不满道:“柳叶,你再扯我就不给你烤鱼吃了。”
一听自己没烤鱼吃了,柳叶委屈巴巴地看向温青梧。温青梧被瞧得心一软,斥责留吉道:“你少吓唬她。”
“主子!”留吉见温青梧这般护着柳叶,脸色都变了:“您这么护着她,当心她以后嫁不出去才是。”
“你才嫁不出去呢!”柳叶一听便不满的咋咋呼呼大声斥着留吉道,顺带将手中将扯下来的一堆白黄相间的花瓣冲着留吉砸了过来。
可花瓣哪里真能砸过来,抬手将一扬,便散成落英被风吹起。
温青梧站在清凉的河水里,手里的鱼叉还抗在肩上,叉子上还有一条肥鲤鱼。她看着打闹的两人无声弯着眼睛笑起来。
脚边有鱼滑过腿肚,她低头,映目而来的是一条黑鲤鱼飞快地从满是花瓣的河水中溜走。她抬起脚,想去踩,只踩得一脚的花瓣。
李柯牵着李芝到这边时,正巧看着弯着眉眼浅笑,一身粉嫩的温青梧,扛着鱼叉踩着花瓣,头上顶着个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小髻。
对嘛,这才是少女该有的姿态。
李柯站在河边,静静地看着河里踩花瓣的温青梧。
李芝被自己兄长牵着,看着那河里的少女,一时竟迷了眼。
李芝看着纷飞的花瓣落在她的头上,落在她的肩上,看着那鱼叉上叉着的肥鱼流出鲜红的血,“滴答”溅在水里,鲜红飞快晕开消失不见,诡异而美丽。
看着她,缓缓转头绑着可爱圆髻的脑袋,一双明亮似琉璃的杏眼看着自己,又移开。
“殿下,何时来的?”他看着她向着三哥行礼。
李柯看着站在河里的少女,道:“将才来,你这鱼抓了多少?”
温青梧低头看了看河边放满肥鱼的鱼篓子,指了指:“不多,就那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