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兴,长江入海口北岸的一座孤城,叫它孤城是因为此时驻防此地的北洋军早已失去了外界的联系,而它的外围则是被号称天下第一军的国民革命军党军第一军重重包围,革命军自宣誓北伐以来,兵锋势如破竹,一路从广东杀来,眼下即将对南京完成合围!
泰兴城扼守长江出海口,在军事上的意义不可谓不重大,因此,实力强劲的党军第一师奉命夺取它,可是,意想不到的是革命军竟然遭到了来自城内守军的顽强抵抗,攻城七日而不可破,此城俨然成为北洋军在江北最后一块硬骨头了。中文w<w<w﹤.<8<1≦z≤w≦.
李云汉对此时的军事态势并不清楚,盐帮斥候队报告的消息却让他感到沮丧,据斥候报告,光是泰兴城外围的战壕的纵深就有七八百米!一个人想要进城都难于登天,更何况李云汉不但要进城,还要从城里带出那么一大批药品来!
要知道,战时的药品对于参战双方来说都是违禁品,哪怕随身携带一丝一毫都有可能在被觉之后遭遇大难!
因此,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们就在江都等我,两天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带着粮食先走。”李云汉将任务告诉甲武后,就从江都盐帮手里借走了一艘小船,甲武配给他两个死士负责划船,三人便匆匆离开了江都旧码头,直奔泰兴而去。
小船在运河中顺流直下,李云汉心中一直在盘算着计划,等船到了长江,远处的枪炮声已经隐约可以听得见了,等船再往前行,甚至可以看见远处腾起的黑烟,枪炮声变的更为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炸药味,让人感到无比的紧张。
两位死士是甲武精心挑选的,他们随着甲武走南闯北,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考验,即便如此,面对这样的战争,他们依然心里没底,好在他们都坚信只要跟着李云汉,一切困难都是浮云。
又行了几个时辰,及至黄昏,三人终于到达了泰兴地界,远远望去,江边的泰兴城已在眼前,泰兴城的残垣断壁之上冒着阵阵黑烟,而炮火依然猛烈不断,爆炸声不绝于耳,甚至每一次剧烈的爆炸都能让小船跟着荡漾起来。
小船顺着江边行走,盐帮密道就在泰兴城靠近江边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李云汉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那里,只要到了那里,一头扎进去密道,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突然,江岸出现一队身着灰蓝色军装的士兵,士兵们现了这只小船!
“停下!”士兵中有一个指挥官模样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指着小船大喊道。
李云汉立刻让他们停止划船,自己则站起身来,拱手致意道:“军爷,我们是盐业商会的,想进城托运些货出来,还请军爷们给个方便。”
“什么?!进城?!我们也想进去呢!不行!你们赶紧走吧!别让炮弹误伤了你们!”军官手里的短枪朝着远处指了指,呵斥他们立刻离开。
“哎,好嘞。”李云汉回应道,然后小船便调头转了回去。
“李师傅,咋办?”其中一个死士低声问道。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晚上再说。”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李云汉又悄悄的让两个死士开船,小船悄无声息的靠近密道,这一次借着夜色掩护,果然躲过了巡查士兵,一个多时辰后,小船距离密道已经只剩下不到一百米了。
突然,一阵枪响,水面上立刻炸起一排水柱,水柱划成一条线靠近小船,到了小船边缘时,又停了下来。
枪声一听,一个声音炸喝而起:“船上的人注意,请你们立刻靠岸下船,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这声音刚落,船上的三人就扑通通跳入了水中,少顷,水面便又恢复了平静,小船安安静静的站在江边一动不动。
“谢排长,咋弄?要不要下去看看?”一个士兵询问道。
“哎,算了,都是穷苦老百姓,他们的家小或许都在城中呢,走吧。”谢排长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人长的精瘦,却显得很精干。
士兵们又在江边等了一阵,随后便撤离了,士兵们刚一撤离,小船忽然动了一下,随后以极为缓慢的度朝着密道前行。
原来此时李云汉三人早已到了密道,傍晚的时候,他知道想要通过革命军的防区肯定很艰难,他这才想了这么个主意,万一再遇到巡逻队,就直接跳进江里,然后泅渡到密道口,小船的船头系着一根绳子,三人到了密道口后,一起使力拉拽,将船拉过去。
水中的小船很重,三人费了很大劲才将船拖过去,随后,李云汉拨开密道前的杂草,三人连同小船一起消失在岸边。
从外面看,密道很是狭窄,最多可进去一艘小船和几个人,可是等三人进去了之后才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光是圆形密道的宽度就足以并行两艘小船不止,而且其牢固程度,竟然在革命军猛轰泰兴城这么多天也没有出现大的问题。
李云汉着实佩服盐帮的周密安排,都说狡兔三窟聪明至极,现在看来狡兔也只配做盘中菜而已。
密道入口经过了特殊的排水处理,里面的水正好负载小船通过,三人弯着腰划船,李云汉从密道入口又取了一个火把,照着地图蜿蜒前进。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密道突然中断了,然后密道壁上出现一条土梯子。
“兄弟们,到了,你们两人就在这呆着,我上去看看,等我找到了药品,就回来叫你们,这期间无论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懂么?”李云汉交代完,就顺着土梯子一路攀爬上去,到了最顶上,他轻轻推了一下,上面是一个石板,他稍一使力,石板竟挪开了,然后一片星空出现在密道出口上方。
他探出脑袋来,四周看了看,这里是一处僻静的院子,院子中长满了荒草,远处黑乎乎的放着一些玩意,等李云汉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排排的棺材!
“原来这里是义庄。”李云汉心中暗道,在民国初年的时候,义庄这种形式依然保存着,往来做买卖的客商意外死去,义庄就负责收敛他们的尸等待家人前来认领,盐帮将密道出口放在这里,是再秘密不过了,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理睬这个地方的。
义庄外到处都是熊熊的火光,以及噼里啪啦的着火声,李云汉推开大门看了看,随后闪身而出。
走在大街上,李云汉看见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倒塌的房屋、燃烧的房梁,以及砖头瓦砾随处都是。
这里除了战火,什么都没有。
或许到了晚上,革命军的进攻稍稍停顿了,等李云汉走了一会,才在街角看到几个人影。
李云汉连忙走上去,却在即将靠近他们时,赫然现这些人原来并不是老百姓,而是几个穿着军装的军人,他不想引起更多麻烦,转身就要走,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军人现了他。
“站住!说你呐,站住!”一声大喝在身后响起,李云汉刚刚迈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军爷,您叫我呢。”李云汉装作老实巴交的老百姓模样说道。
“干什么的?!”一个军官掏出驳壳枪直指李云汉,其他的几个人则立刻警觉的望着他。
“我...”李云汉刚开口说话,忽然军官身后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个子不高,却很精干,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是你?!”那人一开口,李云汉猛的一惊,怎么是他?!这个声音李云汉太熟悉了,尽管亲耳聆听不多,但即便是就那么几次,也足以让他铭记在心了。
“蒋先生!”李云汉惊讶的喊道。
“哈哈,原来真的是你小子啊!”蒋百里上前拍了一个李云汉的肩膀,对着侍卫们挥挥手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是我的一个故交。”这一个故交,让李云汉心中一暖,没想到蒋先生这么有名的一个人物,竟然称自己为故交。
“哎,你不是在历城么?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蒋先生又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了。”李云汉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讲给了蒋先生听,期间,蒋先生不住的点着头,末了才缓缓说道:“战争无论正义邪恶,最终遭受伤害最深的还是老百姓啊。”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默然,忽然,蒋百里先生扭头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是说进城,这会外围的可都是革命军啊。”
“这个,恕我不能详言。”李云汉不能将密道的事情告知蒋先生,倒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担心其他人会泄密。
“哦,没事,不过,你的到来,确实给我,给这座城市带来的希望啊,走,跟我去见一个人。”蒋百里不容分说,拉起李云汉就走,拐了几个弯后,一座残破不堪的大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