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陛下。”
站在朝堂之上,顾轩辰只微微鞠了一躬,目光却是在其他人身上划了一圈。
尤其是在看诸葛元明之时,更是停顿了一会儿,意味深长。
“轩辰,你终于回来了。”
顾皇脸色苍白如纸,有气无力地靠在龙椅上,深陷的眼窝只有在看到顾轩辰时才有几分神采。
“朕等你许久了。”
直到此时此刻,顾皇才终于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有多虚度无为,到了本该安享富贵的年纪居然被这么多的事为难着,无力着,只有依靠自己这个弟弟。
“皇上,臣作为闲散王爷,虽没什么才干,但只要皇上有令,自当尽心竭力。臣从来不介意成为皇上手中的杀人之剑,为吾皇为子翰国手染鲜血也在所不惜。”
顾轩辰说着,清冷的视线从身边那一排文臣脸上擦过,像是匕首一般刺的这些人心下惊恐难安。
若七王爷都是无用之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有用之人了。
一想到会被这个大杀神盯上,其他人就对丞相百般埋怨,做什么不好,偏要忤逆了皇上的意思。
只怕一不小心,他们的项上人头就没有了。
倒是诸葛元明,从头到尾眼观鼻鼻观心,比谁都要随意闲适,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轩辰,”从龙椅上站起来,顾皇一步步走到顾轩辰面前,握住他的手,神情恍惚颓唐:“朕这辈子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只求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八皇弟还有这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
到了这个时候,顾皇如果还不明白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也枉为皇帝。
文臣突然逼他立太子,有人给他下毒,冥月在城门下被袭击失踪,顾沐被贼人所掳,这些怎么可能毫无关联?
顾皇隐隐约约觉得顾轩辰知道其中内幕,但他只能相信,这个皇弟不会刻意欺骗他。
他也一定是有苦衷。
现在,他这个皇帝只能相信顾轩辰,相信他的忠心还有能力。
“那是自然,”拍了拍顾皇消瘦到硌人的手,顾轩辰后退一步恭敬鞠躬:“皇上不必忧心,在有些事情上,臣已经绝了贼人的后路。想要依靠前人之力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运气。破碎的瓶子只要少了一块磁片,任凭你再有能力也无法补好。诸葛丞相认为如何?”
诸葛元明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被点名,可一想到顾轩辰说的话,他就忍不住冷汗直流。
前人之力……
少了一块……
难道说?
诸葛元明并未收到西域的来信,自然不知道在武国发生了什么。
可顾轩辰并不是会说谎之人,他的这番话,无疑是告诉诸葛元明,他们西域已经没办法找到那传说中的宝藏了。
那他们应该怎么办?
嘴唇微微嚅了一下,诸葛元明喉头微动,笑的有些苍白无力:“果然不愧是七王爷,居然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如此多的事情。臣佩服佩服。”
“那是自然,替皇上排忧解难是臣的责任,丞相也要铭记才是。”
顾轩辰说着一甩衣袖,意味不明:“陛下,镜儿还在仁妃那里,我去接她了。臣告辞。”
“好,你先走吧。”
顾皇知道顾轩辰的脾性也不阻拦,目送着他离开。
在顾轩辰离开之后,便听到文臣们松口气的声音,顾皇眸光微动,提起精神严肃道:“七王爷已经回朝,有关诸位大臣提的立太子一事,朕会私下与他商议一番。现在朕想重新确定一下各位的意思,觉得六皇子合适的大臣可往前走一步。”
这……
文臣们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丞相,可那个人却是毫无动静。
这……
枪打出头鸟,他们还是装傻好了。
“陛下!”
就在文臣们噤若寒蝉之时,颜岳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抱拳。
“臣认为,陛下正值壮年不必忧心于此。但臣以为,虽不急着立太子,可教导皇子还是必要的。臣想着,臣既年事已高,在沙场上也越发无力,之前也是败与武国,不如让贤与其他将军。臣现在能做的就是将一身武艺教于皇子,授予他们调兵遣将之法,还请陛下应允。”
目光复杂地看着颜岳,顾皇知道,这个人对子翰国素来忠心耿耿,他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那个古灵精怪的颜辞镜,颜岳此举,定然与那个小丫头有关。
既然如此,顾皇倒是想知道,这颜岳看中的是哪一个皇子。
“大将军这么说了,朕自然应允。就是不知道大将军想给所有皇子当先生还是其中之一呢?”
顾皇一句话又将整个朝堂镇的安静无声,所有人都是抬着耳朵,只待下文。
“哈哈,皇上高估臣了,臣这体力只能教一个。”
颜岳说着,顿了顿,越发吊起来其他人的胃口,就连顾皇都是紧盯着他不放。
“就是不知道,八皇子愿不愿意接受我这个老匹夫。”
哗——
众人在心中惊呼,怎么也没想到,颜岳一心想要教授的居然是那八皇子顾泗。
那孩子可是比大皇子还要没有可能当皇帝。
宫女之子就算跟了仁妃,也是没有靠山,这样的皇子能当个王爷就不错了。
这颜岳怕不是年纪大了,脑袋不好使了。
顾皇也觉得奇怪,但这些事情经历下来,他已经看开了。
比起不知道背景深浅的六子和那被废黜的大儿子还有那些年纪尚幼的孩子,或许这个八子更合适。
至于血统,他既然已经被仁妃领走,那他就是仁妃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
而且,八皇弟和辞镜那丫头都对他疼爱有加,这些都是他的优势。
“如此,朕也没什么好阻拦的,颜将军只管好好训练那孩子就是了。”
“谢陛下。”
仁妃院里……
依靠在花架下,看着那坐在窗前,姿态端正认真写字的孩子,辞镜有些心疼。
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几天时间,这孩子就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
尤其是冥月失踪一事。
若是她和轩辰,只怕她会绝望不已吧?
她无法想象,这个孩子究竟是如何调整好心情,以如此坚毅的姿态恢复过来的。
“王妃觉得如何?”
从丫鬟手上接过茶盏递到辞镜面前,仁妃坐在石桌旁,捻着桌上飘落的花瓣放到地上,姿态优雅。
“仁妃娘娘应该比我要心疼许多。”
用杯盖蹭着茶水,凑近口边抿了一口,辞镜嘴角微动,终究还是没有多说。
当事人的痛苦,她无法切身体会,说多也只是无所谓的感慨。
“王妃把我想的太善良了,我倒是觉得庆幸。”
目光温柔地看着顾泗,仁妃手指轻轻抚着杯沿,像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发一样。
“冥月公子固然好。这两个人在一起却还是要经受太多苦痛太多世俗。如果两个人最终还是要在一起,那么不如让他们在此多受点磨难。若无法再相见,冥月公子的离开也能带给泗儿坚强,如此,我就不需忧心于这孩子的未来。”
结局或许不同,但在仁妃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纵然她知道,这孩子现在很痛苦,她也愿意也只能相信这是他美好前景中的一道阻拦。
“娘娘说的不错,”放下茶盏,辞镜顺手摘下花架上的一朵花,那花的一侧还有一颗不显眼花骨朵儿:“只是,于泗儿,他本只是一颗花苞。现在却是被人硬掰开了花瓣,他的成长并非他自愿。于我而言,更愿意他自然的长大。”
虽都是绽放,果然还是顺其自然最好。
辞镜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去就给莫月琪、武泽浩还有白修洁修书一封,叫他们多多留意冥月之事。
等他们救回顾沐,就算是把子翰国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王妃果然与众不同。”
看着辞镜手上的花,仁妃平静的目光中划过道道涟漪。
置身事外谁都会,清醒评判谁都会,可果然还是其中之人的心情最为重要。
“虽然有些冒昧,还请王妃去开导开导那孩子吧?”
“娘娘不说镜儿也是要去的。只如今世道不平,镜儿无法替泗儿做太多的事情,更多的,还是要娘娘自己想办法。”
“那是自然。”
看着辞镜那纤细的背影,仁妃抬眼看着花架上的花,轻叹气息:亏自己一直以娘亲自居,还不如这孩子看得通透。
“泗儿……”
走到顾泗的身后,辞镜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闻声连忙站起转身。
“皇婶,你回来了。”
“嗯,还有你皇叔也是。”
“是吗?太好了。”
顾泗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辞镜还是能看到他眼底的黯淡,顿时心中微微抽痛满是心疼。
多听话多懂事的孩子啊,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残酷的对待他?
明明他应该比谁都要天真烂漫,都要幸福的才是。
“你啊!”越想越难受,辞镜把顾泗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消瘦的后背,开口声音嗫嚅:“泗儿你不必强颜欢笑。我要是你,一定会大哭一场。明明不是你该坚强的时候。冥月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勉强自己。你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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