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绕到天祥大厦的背后,一边扶着安全楼梯上楼,一边在心里咒怨:为啥该死的不能用电梯?凭白消耗我体力,不然打个哈欠的时间就到了,哪里用我在这里用最原始的人力做功?
想我都几千个日子没有爬过三层以上的楼梯了,自从进了大学以后除了偶尔狂奔个几十米偶尔打几回羽毛球偶尔游游泳,就再无甚运动了。www.yawen8.com虽然小樱常常嚷着要减肥而拽着我去操场跑步,但也是她跑我助威,我慢悠悠的走在跑道内圈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毕竟本姑娘从小到大都瘦削的很,即使嗜甜如命也吃不胖,完全不需要减肥;阿门,在此先感谢一下赐予我优良基因的爸妈。虽然精于跆拳道的奇奇时时嚷着女子防身术而把我拖去跆拳道社教授个一两招,但其实也就甩一甩我的老胳膊老腿,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我帮她举着脚靶让她练踢腿;奇奇的力气很大,全然不似她外表看起来那样小巧纤弱,尤其是练过跆拳道以后,腿劲越发凌厉,发威起来可以一脚踹晕一个壮汉,一脚把砖头厚的木板踢出一个洞,可见,如此大力之下,举脚靶就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了,举不住靶,她不仅没法放开练,举靶人还可能一个不稳被她踹翻。因此在某次意外发现我腕力不错之前,她隔三差五的就要烦恼找不到人帮她举靶,终究同社的社员们也是要各自练习的,不可能光顾着给她举靶。
我就在这些跳跃式离初衷渐行渐远的思绪中,哼哧哼哧的靠着两条腿爬上六楼楼顶。
呼呼,总算到了,我喘了喘气,走向西面正对街道的天台边缘。从这里探出头去,就可以清楚的俯视中午路人阿姨所指给我看的那幅广告牌。
当然,此牌非彼牌。
掉下去砸死了小男孩的那面广告牌当然不会还在,我眼前这一块是重新换上的一模一样的新牌。
所以,尽管我已经爬上了六楼,尽管我已经站在了广告牌前,我还是没有想明白所长为什么非要我来查看广告牌。『雅*文*言*情*首*发』毕竟那场意外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就算那幅肇事广告牌上有什么蹊跷,既然出了事,广告方必定有所补救,这块新换的上面理当不会有什么了啊。还看什么呢?
我的疑惑反映到所长处,他却笑而不答,只是坚持道:“你带上镜子去看就是,把广告牌的支架图传给我。”
于是,我秉着“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方针,糊里糊涂的扒上了六楼的栏杆。
从口袋里摸出镜子,我小声的念了一遍“天地之鉴”,所长笑嘻嘻的脸果然挤进方块块的镜面。
“嗨,到了?”他眯起眼睛。
“嗯。”
“注意安全。”难得见他如此反复叮嘱。
“明白!”
根据所长的指示,我开始仔细观察广告牌。这幅广告牌大约30厘米厚,看材质,正面好像用的是塑料,但后背却是整幅的钢板所制,否则轻飘飘的砸下去也砸不坏人啊。而这背后的钢板,又是与四角上伸展出的不锈钢支架作为一个整体浇铸而成的。无论是钢板还是支架,均是光滑锃亮,一看就是新换上的,我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全是新的,有屁线索!
我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而且是个犯傻犯到一定程度的冤大头!在这个电梯横行的年代,我听话的用人力登上六层大厦不说,还深信不疑从无办案经验的自己可以高人一等的在用现代技术抹去了痕迹的旧址新颜上观摩出连警察都没有起疑的疑点。尽管我的眼睛确实非比寻常,可这点不寻常仅限于看到魑魅魍魉,如今面对冷冰冰的无生命金属体,能有何作为呢?
我默然的瞅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广告牌,心下五分哀怨五分无奈。所长到底是为什么支使我来这儿呢?我的水准他又不是不清楚,难道他高估我了?还是这里有什么历练?不过我很快就放下了。在没有明确的风向标之前,我不喜欢私下揣摩别人的心思,就像自己不希望自己的肚子里有蛔虫一样,我也不喜欢去当别人肚子里的蛔虫。
人心难测,何况世上本没有完全一样的人,更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心。不一样,就会导致别人的想法和做法你不能全部理解,换做猜测,准确度就更低,所以,我始终觉得,要想知道一个人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找他谈,用自己的心去揣度别人的意思,是很难得到真实答案的。而若是这个人不愿意回应你的好奇,那不说就不说呗,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想保持神秘就由他保持呗,咱何必刨根问底、千方百计?又不打算改行去当占星师。
因此,我现在的任务,就是依照所长的交代继续仔细检查,就算是新的也要滴水不漏的扫描完一遍,我相信,虽然所长他性格顽劣喜欢损人乐于恶作剧,但是绝对不会在工作时间用公事来耍人的,至于这项任务的其中缘由,我想我可以回头再去找他问清楚。
于是,尽管希望渺茫,我的目光仍旧不依不饶的循着支架一毫米一毫米的向大厦的墙壁上移动,只见墙面上亦钉着一大块铁皮,而支架的四个棱角就和这铁皮焊接在一起,使得墙面和广告牌形成了一个严丝密缝的整体。
我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刻又说不上来,套用一句俗话,那就是“女人的直觉”,尽管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有点不妥,根据百度上面的示例,这句话通常是用来辅佐男女情感问题的,尤其是当你的另一半出轨的时候,你便依赖于你那高出理性一大截的直觉,进而一鼓作气的将你的另一半与出轨对象在作案时当场逮个正着。可惜我并没有这种逮人的机会,二十年以来,我一直兢兢业业的维持着一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的状态,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默默的完成了一个单身少女到单身女青年的蜕变,直到两年多前与许月樱、王容奇狭路相逢,我才由独行女侠的姿态转变成三个火枪手的组合。而用小樱的话说,我的桃花不旺,不仅仅是因为我习惯了一人行走江湖,更多的是由于我迟钝的很,比假小子式的奇奇还要呆,简直就是超导体的克星,巨无霸的电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此刻的我在天台上已经摆好了一个极为稳当的站姿,开始用镜子给所长传图像。
依照方才观察的顺序,我挪动镜面,一一移过广告牌、钢板、支架、铁板……突然,我茅塞顿开,脑海里仿佛“啪”的一声炸开了一朵灯花,清晰明了的指出了先前让我觉得古怪之处。
我们总是为了搜寻异样而下意识的忽略掉那些看起来毫无异样之物,即使那件东西大到无法逃脱我们的注目,依然会因着它的正常、它的普通而轻易溜过我们一遍又一遍的侦查,以至于我们都忘了去想一想,它应该平常吗?它为什么平常?如果它不平常可能代表了什么?平常,会让我们习以为常,于是思维彻底的在平常中灭亡。这也就是为什么越是明显的秘密,越是容易被人疏忽一样。
面前的广告牌,也是同等的道理,因为先入为主的知道它是新的,知道痕迹肯定已经被抹去了,知道焊接绝对牢固,所以才觉得不需要质疑,才忘记了去思考:如果从广告牌到铁板都是由焊接而连的,那广告牌是怎么掉下去的呢?焊接处断裂?广告牌连着不锈钢支架一起掉落?可是高空中的焊接哪有那么容易断裂?何况这该死的焊接,完美得让我根本连焊缝都找不到!
因此,在判定是人为还是真的意外之前,我们得先弄明白,这广告牌是如何砸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