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昼,是最短的,不经意间,夜幕已悄然降临。www.yawen8.com
屋顶上的篝火升起來了,煮汤圆的小锅架起來了,蒸腾的热气中,大家嘻嘻哈哈的朝火堆聚拢來。
凤四拖着我和玲珑指着身上零落挂着的红布条红布片,非要我们帮他出出主意,想办法把火口余生的它改良成时尚的潮衣,好等下出去约见碧碧。
白姬一言不发的在我近旁另开小灶,青葱似的雪白十指优雅的翻飞,须臾间便滚出一打仅有珍珠大小的迷你圆子。别看这迷你圆子体型娇弱,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里桂花、蜜糖、芝麻、香油一样不少。我不由得唏嘘感叹,方才做汤圆的时候居然漏了这样一把烹饪的好手,不过凭她那样冷艳孤傲、独一无二的高华气度,只怕未必肯与我和玲珑还有凤四厮混。
对面的百解在默默的往火堆里加枯枝,一张俏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想要知晓方才棋局的战况,只有去古老的脸上挖掘了。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古老显然赢了百解的棋,而且赢的不少,因为他此刻心情颇好,似是已然忘记先前所长和凤四串通起來胜他麻将一事,口中依依呀呀的哼着小曲。他靠近火堆盘膝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泥封的桂花冬酿酒,一掌拍开瓶塞,浓郁的酒香混杂着幽幽的桂花香,顿时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蔓延开來。
右边的所长从怀里摸出乾坤袋,从中取出些许盛酒的器皿递给乐枫示意他倒上酒。青铜兽纹三足爵、水晶琉璃雕花盏、羊脂白玉暗花杯、绿釉薄胎龙纹碗……一件一件,看得我目瞪口呆,这……这是用來喝酒的吗?他……他确定不是在开古董珍品器皿展?
在我的瞠目注视下,注满酒的爵盏杯碗仿佛被一只只看不见的手托起,在空中平稳轻巧的漂浮而來,依次在我们面前驻足,等着我们挨个将它们挑走。
我伸手取了白玉杯,只见洁白无瑕的杯肚中,色泽金黄的酒液凝如琥珀琼浆,温润蜿蜒。『雅*文*言*情*首*发』我举杯一口饮尽,登时一股热流宛若游龙沿着喉咙窜进胃里,霎时化作一团暖意融入四肢百骸。口中虽尚留有微辣,但醇厚的甘甜很快翻滚着涌了上來,后味绵长,确实是好酒。
“副会长,你这酒端的好,还有沒有?再倒些來!少了不过瘾啊!”左手边的凤四目露精光,捧着一只喝空的青窑莲瓣大海碗,意犹未尽的舔着唇角的酒渍。
“师兄,下次别给他用什么明朝官窑的酒碗,端的浪费了!像他这种粗人,上个木桶最合适!”
“嘁,当我稀罕这!我巴不得用酒桶喝咧!”凤四当即把碗像丢垃圾一样一丢,大海碗便晃晃悠悠的朝所长那厢飞去了,稳稳的被他接在手中。
我这才发现,方才所长只取出了七件酒器,而我们有八个人,沒喝酒的那一位,恰是所长自己。
他怎么不喝桂花冬酿酒呢?
这个疑问在我心头略滚了一滚,就自发的让路给一道“咕噜噜!咕噜噜!”的声响了。
是白姬小灶里的迷你汤圆煮沸了。
小小的珍珠丸子圆滚滚的浮在清澈的汤面,晶莹柔滑,光瞧着就很q很好吃的模样,甭提那扑鼻而來的香味儿了,瞬间就勾起我如泉涌的口水。
可惜啊,这锅色香味俱全的小圆子,沒有我的口福,却是白姬煮來给所长吃的。
怎么那家伙就这么招人疼呢?连白姬这等如云尖白莲、飘逸出尘、世间罕有的女子,都愿意为之屈身下厨,他到底是哪里好了?
我嫉妒的看着白姬用长柄的银漏勺将美味的小圆子一颗一颗的捞进同样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恶狠狠的瞪了对面的所长一眼。
算了算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怎么说这也是白姬的一片心意,虽然我完全沒觉得所长对白姬有何青睐,真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趁着白姬去取茶勺的时候,我往汤圆碗里偷偷加了两勺桂花冬酿酒,冬至怎么能不喝冬酿酒?俗话说,冬至不喝冬酿酒,是要冻一夜的。而且,桂花酒浸的圆子吃起來特别香甜……
于是,白姬就捧着这碗加过了料的圆子去给所长吃。
届时,所长正和百解说着话,接过白姬端來的汤圆,也不细察,道了声谢就往嘴边送。
我等着他对白姬的手艺褒奖不已,岂料变故陡生,,
所长只吃了一口就脸色骤变,立刻搁下碗,犹如一阵强风似地冲下了天台。
百解素來沉寂的面容竟然也微微动了色,他一拂衣袖,理也不理白姬,一言不发的随着所长奔离的路线出了天台。
白姬茫然的望着所长离去的方向,俏脸煞白、薄唇紧抿,掩在宽袖里的小手握成了拳,显得十分担心。
乐枫收回跟着所长掠向天台楼道口的目光,慢一拍的问道:“怎么回事?”
众人不言,皆瞩目汤圆,白姬精心制作的汤圆。
乐枫抓抓脑袋,拧眉喃喃自语:“老大胃功能强大,连金木都能坦然食之,怎会被一碗汤圆放倒?”
近旁的古老若有所思,探头凑近搁在地上的汤圆碗,使劲抽了抽鼻子,抬眼向白姬笑言:“你放了冬酿酒?”
白姬摇摇头。
我闻言如遭雷击,颤颤巍巍的在后头举起瑟瑟缩缩的手,怯生生的声如蚊吶:“副会长,我放了。”
全场登时一片死寂。
死寂过后,是源自沉默中的爆发,,
“哈哈哈!”“啊哈哈哈!”
轰然雷鸣一般的狂笑。
在场除了满腔懵懂的我和满心愤恨的白姬,其余四人无一不是笑逐颜开、乐不可支。
“妈呀,人才啊人才!绝对是人才,哈哈哈!”凤四捧腹,笑得一跤跌坐在地犹自以掌拍地、大笑不止。
玲珑则捂嘴咯咯轻笑,边笑边抹掉眼角笑出的泪花:“师兄他对酒精过敏的。当年我用两块加威士忌的酒心巧克力就放倒了他,咯咯咯!”
我立时全身僵硬,犹如瞬间石化,在如芒寒风中片片碎裂。
“啊?我哪知道呀!我又不是故意的,沒人告诉过我他酒精过敏呀!”我哭笑不得,“而且所长鼻子那么灵,怎么就沒闻出酒味儿呢?”是因为是白姬端來的,所以毫无防备才沒有察觉吗?我顿觉心里有点堵的慌,但不容我将这点堵疏通,场中气氛已然又微妙的变了一变。
寒意更甚。
白姬冷冷的剜了我一眼,乍一迎上这眼,我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那一双眸中此刻杀伐之意正浓,恨不能将我大快朵颐。她水润的目光凝结成冰,如同两副最尖锐的冰刀,在我的身上无情的一扎一双窟窿。
完了,这下梁子可结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