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纯青，很快，紫铜锭便烧成了大红色。
欧阳子没有等到最高的锻造温度，挥锤便打，赫然采用的是低温锻法。
“咚。”
锤落如闷雷，火花四溅，紫铜随着锻锤的力量如一团面团一般变形。
“咚。”
接着便是第二锤落下。
“嘶……这声音？”
黎辰敏锐的感觉到了异常的地方，一般来说，锻锤击中金属锭，会伴有金属交击的金鸣之声，很是生脆。可欧阳子的锻锤落下，却传出闷雷一般的声音，感觉就像是锻锤打在了松软的物体上。
“到底哪里不一样？”
黎辰死死的盯着，一时间十分疑惑，紫铜这种材料他也打制了很多件了，自然也非常熟悉，这种声音实在是很特别。
欧阳子一锤接一锤的落下，动作十分随意，金属的形状要方得方，要圆得圆，手法浑然天成。
“不对，那紫铜锭上有黑灰色的东西冒出。”
五六锤之后，黎辰终于发现了异常的地方，只见每一锤落下之后，那紫铜锭都会冒出一丝丝很淡很淡的黑灰色的东西，消散于空气中，如果不是很仔细的观察，很容易忽略掉。
“那是杂质，欧阳子竟然将紫铜锭的杂质给生打出来了！”
黎辰心中惊呼，掀起惊涛骇浪，他便读了整个书阁的书，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能将金属锭里面的杂质给锻出来的记载。
要知道，锻打，至多将金属锭里面的杂质给打碎，打均匀，尽可能的让这些有害的东西不去影响兵器的性能，但从来没有说将杂质生打出来这一说。
欧阳子这一手，给人感觉就像是给金属锭排毒，去伪存真！
这手法已经超越了黎辰的想象。
“这绝对是一种锤法。”
他心中万分肯定，否则怎么可能把杂质给锻出来？
本能的，黎辰暗运一缕淡红色的武道元力于眼中，朝那看似无常的锻锤看去。
这一招是他最近发现的，淡红色的元力运于眼瞳处，可以增加视物的敏锐度，很多微小的东西都可以看得清楚。
他曾经试验过，隔着十几丈，他原本只能看清楚一只蚂蚁大概的形状，但如果用上淡红色的元力，则能数清楚蚂蚁有几只腿，十分不可思议。
黎辰眼底深处，淡红色的眸光一闪，很快，他便捕捉到了锻锤的变化。
那把锻锤，竟然在高速震颤！
欧阳手握的锻锤，就好像是活过来一般，它的震颤速度太快了，以至于肉眼根本分辨不出这之中的差别。
黎辰侧耳聆听，果然听见空气中有轻微的嗡鸣声，比之蚊呐还要小上数百倍，常人根本不可能听得见。
但黎辰修习的可是暴风剑法，对周遭“风”的一丝一毫的变化最为敏锐。可愣是这样，这种震颤高速到连黎辰也瞒了过去，轻微到不仔细倾听，就分辨不出的地步。
欧阳子余光微微一瞥，不远处，其余七人包括崇明，全部瞪大了眼睛，一脸迷茫的看着那起起落落的锻锤，只有黎辰移开了目光，在侧耳倾听。
见此，欧阳子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一丝笑意。
……
十六锤之后，黎辰又将目光移回到了紫铜锭上，他发现，此刻溢出的黑灰色杂质，比刚才明显要稀少了很多。
欧阳子之后又加了几锤，第一次锻打宣告结束，回炉回温。
黎辰拉动风箱，不一会儿，便是第二次低温锻。
经过这一次锻打，黎辰又发现，那锻锤震颤的频率有了变化，和之前略微有些不同。
“锻锤的震颤，是如何使杂质从金属锭中排出的？”
黎辰虽然观察出了奥妙之处，但这其中的关系，他始终觉得难以置信。
忽然，他心中电光火闪，想起了前世物理学上一个非常著名的词汇：共振。
“难道？难道是锻锤的频率和金属杂质的频率发生了某种共振，从而通过共振的能量将杂质挤出？”黎辰心中沉吟，眼瞳中暗芒连连闪烁，“但共振，又如何产生能量？难道是武道元力的应用？”
就在黎辰思索之际，欧阳子第二次锻打结束，宝剑已然成胚，等待冷却之后便可以切削和开锋了。但他却没有静心等待剑胚冷却，而是抓起那个酒葫芦，灌下一口酒，然后缓缓坐在摇椅上，摇椅轻摇。
见此情景，崇明深深的看了一眼黎辰，开口道：“此次月末铸兵结束，师弟们都出去吧，不要妨碍师尊大人歇息。”
这句话，听着是对所有人说的，可崇明却对着黎辰开口，所针对之人不言而喻。
黎辰起身，瞟了崇明一眼，心中有些疑惑，这个崇明，似乎很抵触自己接触欧阳子。
虽然疑惑，但黎辰也没说什么，随同其余六人朝外走去，他明白，大师级别铸兵师铸造学徒级别的材料，结果必然的顶级的九星宝兵，后面的开锋和淬火，已经没什么看头，锻打才是精华，而且看欧阳子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亲自去开锋了。
毫无疑问，下面的开锋和淬火等步奏，崇明会替欧阳子做了。毕竟，九星宝兵还是值不少钱的，再者，这也是崇明的表现和亲近欧阳子为数不多的机会。
正如同黎辰所猜测的那样，每次月末铸兵，也都是崇明替欧阳子收的尾，这也算是他这个大师兄的为数不多的特权之一了，也从来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可就在黎辰刚走没几步，欧阳子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有始就有终，既然打了下手，就把事做完，收尾的事就交给黎辰吧。”
黎辰闻言，微微一愣。
而崇明则是再次如遭雷劈，他嘴皮颤抖了好几下才稳定住心神，苦着脸躬身道：“是，师尊。”
言罢，他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走向大门，脸色苍白，步履轻浮。
还未走出大门的另外六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皆是震惊之色，这一幕，似乎预示了不少东西。
黎辰立在原地，疑惑的目光目送崇明离去，在对方关门的一刹那，他在门缝里面看到了一双杀意如刀的冷眸。
这一幕，让他更加疑惑了，崇明一前一后的变化，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怎么欧阳子一要自己留下，崇明的杀机就再也毫不掩饰了呢？
疑惑归疑惑，但黎辰也没时间去多想，剑胚还在冷却，他不能太多分心，急忙走到炉台前，仔细辨别剑胚的温度，随时准备切削和开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