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顾宅的时候,是西式的晚餐,这一次来,是中式的,一桌子的菜几乎都出自顾夫人之手,色香味俱全,水依静大赞她的厨艺,惹的顾夫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顾云桥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偶尔妻子笑的很开心的时候,才能稍稍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唇角,很淡,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那样安静的一个人,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是黑白色调的,唯有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浓墨重彩,鲜活而生动。
夏碧莲几乎同样安静,但与顾云桥的天生寡言相比,她却又是另一种安静,像是在走神一样,有的时候好几分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水依静在跟顾夫人畅快聊天的时候,偶尔分神,眼角余光能扫到她的视线就落在顾墨寒的身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转头看一眼身边的男人,正巧跟他垂下来的视线对上,那深邃漆黑的眸底,有淡淡的笑,清澈光影中,有她的倒影。
她想,应该是她想多了。
吃完饭,他们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屋子,顾云桥跟顾墨寒有生意上的事情聊,便先上了楼,顾夫人让女佣准备了不少的水果,三个女人坐在沙发里吃着水果看着电视,天南地北的聊着,聊到最后,顾夫人忽然来了兴致,让女佣把家里的相册拿了出来。
这是水依静第一次见到小时候的顾墨寒,从几个月到十几岁都有,照片已经泛黄,带了一股经年累月的沧桑感。
她看着如今只手遮天无所不能的南大总裁,在照片里缩小到只有半米高,小小的脸,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居然十分的可爱。
顾夫人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这个这个……这是墨寒3岁时的照片,你看到他满脸的泥了么?哈哈,我拍上去的!他把我新买的一条裙子弄坏了,我怀恨在心,故意报复他的!哈哈!”
水依静看着照片里几乎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小顾墨寒,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这辈子大概都没这么狼狈过吧?
一张张翻看下去,一团小小的可爱越长越大,到12三岁的时候,身形已经十分修长,曾经圆圆的小脸渐渐变得轮廓分明,五官渐渐变得深邃俊俏了起来。
照片翻到15岁的时候,某一瞬间,水依静忽然觉得,这个英俊的少年,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知道如果这句话跟顾墨寒说,他会怎么想?毕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已经沦为最俗套的一句搭讪方式了。
正出神着,夏碧莲忽然轻笑一声,指着左上角的一张照片道:“妈,你还记得这张照片么?是去年我们一起去夏威夷时拍的。”
“当然记得,当时让你爸帮我们拍这张照片,他板着脸不答应,我不知道央求了他多久呢!”
两人的对话传入耳中,水依静回过神来,视线再度落到相册上,指间捏着的一颗圆滚滚的葡萄突然毫无预警的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夏碧莲跟顾夫人后面的对话她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脑中一片空白,视线定格在了那张照片上。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顾夫人跟夏碧莲都穿着比基尼,比较保守的款式,但都很漂亮。
夏碧莲半侧着身子对着镜头,与顾夫人贴在一起回头对着镜头笑,漂亮的像是一对姐妹花。
夏碧莲雪白细腻的后背上,最靠近心脏的那一处,清晰的印着一串英文字母——love。
……
顾墨寒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就不见水依静了,顾夫人将一盘刚刚洗好的葡萄递给他:“你看看依静睡了没,没睡的话就一起吃点。”
顾墨寒颔首,端着葡萄,穿过长廊,到了西边的偏楼,一眼就看到屈膝坐在沙发里发呆的水依静。
他把葡萄放在茶几上,习惯性的将她抱到了腿上,圈紧,薄唇亲着她的耳垂:“不高兴?”
她回过神来,安静了几秒钟,才机械式的开口:“没有。”
怀里的女人背对着自己,即便是顾墨寒低着头,也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却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他还是从她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冷淡。
他皱眉,长指扣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怎么了?是不是我妈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了?”
水依静看着他低垂下来的俊脸,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不希望他过问自己的私事,那么相对的,她是不是也不该干涉他的私事?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字母大小,一个forever,一个love,她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foreverlove,他顾墨寒跟她夏碧莲的foreverlove。
任周周说,顾墨寒有一个深爱的女人,他把这辈子的爱都给了她,其他女人再漂亮,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花瓶。
她以为,是死亡,是疾病分开了他跟那个女人,却原来,她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难怪顾家的大公子常年不在国内,难怪夏碧莲每次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幽怨痴缠,难怪他不准她跟夏碧莲靠的太近……
“困了,我们睡觉吧。”她低下头,声音倦怠,像是真的困极了。
顾墨寒垂首亲了亲她的黑发:“不是想吃葡萄么?洗了这么多,吃几个再睡?”
“不吃了,现在就睡。”
“……”
男人沉默片刻,没再坚持,顺势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
时针一圈圈转动。
夜色越来越黯淡,窗帘阻绝了外面的一切景致,水依静睁着眼睛,没有半点睡意,脑袋从未有过的清醒,又似乎从未有过的混沌。
又一个翻身的时候,搭在腰间的手臂忽然紧了紧。
她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深沉的眸,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从他清醒的声音中听出一丝讥诮:“这就是你说的困了?”
上床后也不给他亲,揉着眼睛嚷嚷着困了,他还真以为她困了呢,没想到却在这里翻来覆去的玩陀螺!
没得到水依静的回答,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沉,突然欺身压上她,锐利的视线落在她满怀心事的小脸上,逼问:“在想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