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祇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惧,……复有无量辟之无学……”
“如是我闻。一时,婆伽婆,入于神通大光明藏,三昧正受,……于不二境,现诸净土。”
……
“世尊成道已,作是思维:离欲寂静,是最为胜,住大禅定,降诸魔道。……。”
季弘看着对面牢房里将自己缩成一团,边瑟瑟发抖,边念念有词的兰沁,从一开始的不知错所,关心的问了几句,你怎样,如何如何云云,结果当事人很不领情且不顾自己尊为太子这一事实轻飘飘的回道:“不怎么样,没看我背经书呢么,安静点儿别说话。”到如今,明白她就算真怎样,自己也不能怎样的静静听她背经书。
不过,仔细听来,她会背的经书还真是不少,一开始是《楞严经》,接着是《圆觉经》,《金刚经》,《法华经》,如今是《四十二章经》。还没等他想明白一个女子没事儿背这么多经书做什么,便听见《惑心曲》的笛音停了。
随着笛音止,对面的兰沁,终于也停止了念念有词,由将自己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到如今放松身子做着深呼吸平复自己。
终于,季弘觉得自己可以将心放下来了,这里面的放心不仅是对兰沁如此难受的担心,更是害怕她受不住笛音所惑迷失心智突然发起狂来。季弘从兰沁极力控制的内力中很明显可以感知得到,她武功绝对是在自己之上。
然而,季弘的放心终究是来得太早,因为,奏完笛音的沧玉琼已然站在了他的牢房前。将一个青玉瓷**放在他面前,并道:“吃了吧。”
季弘看了眼青玉瓷**,又望向沧玉琼,并未动作。
“放心,就算给小女子十个胆儿,小女子也不敢要了你堂堂大启太子的命啊!”沧玉琼俏皮一笑,瞥了眼已经安稳下来的兰沁,继续道:“要怪就怪她好了,总不肯乖乖听话,小女子只好委屈委屈太子殿下了。但太子殿下若不愿,也是行的,我就劳累劳累再送她几曲,倒不知惑心散侵了她心脉之时,她自残而亡是何等模样。毕竟惊华仙子兰沁小姐姿容可是天下无双的嘛。
而如今她若不让我办好这差事,我怕也是走投无路,到时拉着你与她为我陪葬,小女子我也是赚的。”
季弘盯着药**半响,终于将药丸送入了自己口中。
“请太子殿下移尊足,兰沁小姐那间,是这几间牢房中唯一开了窗的,太子殿下也可以透透气。”沧玉琼又俏皮一笑道:“不过太子殿下可别想着逃,小女子我自然是打不过您的,可小女子的阵法外面那帮人至今都没能解开呢!”
沧玉琼,不,宫千凡,她真正的的身份宫家二小姐,是当年宫家研究阵法的一个天才女子,四岁时便能独自完成当年先二皇子谋反时宫家摆阵击退外患乌狄的二十七迷阵,故而天才之名并非是虚。
见季弘入了兰沁所在牢房,沧玉琼转着手中短笛,望向兰沁道:“我看你或许撑不过今晚,便好心告知你我为何如此厌恶你吧,好让你做个明白鬼。”
兰沁将地上的干草整了整,理好衣衫,坐了下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呵……”沧玉琼见状嗤笑一声,道:“六大家族,听起来是多么高贵啊,可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七月之祸时表世里的人,还是如今幸存下来的我们,不过是可有可无,可舍可弃的。
不过,他们也曾冒着被天刑之人审判,要给我改名换姓,让我安然度生的,可七月之祸那会儿他们在哪里,我家人都死光了,他们才来假好心。”
沧玉琼说这话时,情绪开始变的很激动,然而再抬头望了眼兰沁时,却瞬间平复下来,蔑视似的一笑道:“所以呀,我不仅恨当年让我家破人亡之人,更恨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却见死不救的族人。
说起来,最早让我恨宫家的大约就是你钟离念慈吧!
我当时虽不懂你那年仅十一二岁便接任钟离少族长之职的大哥,为何非要让你入我宫氏门下为弟子,但却清楚的听明白,他是以将来钟离族长的身份将他身旁自己亲弟弟钟离穆清的婚事与我宫家做交易的。
而我宫千凡便是宫家选出来完成这一交易之人。
虽说你那位二哥不差,可是,他却是为了你这个还不满五岁的宝贝妹妹,不惜用自己来破我宫家毒医两朮从不外传的规矩。让我沦为了这场交易里的棋子。
我堂堂宫家二小姐,自四岁便有阵法天才之名,如何只能为棋子。”
沧玉琼顿了顿继续道,“七月之祸后,按律法,罪臣之女皆要为奴为婢或为妓,我被救了出来,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没死,自你四岁便有人为你筹谋他们死后之事这一点,让我更恨你。
不过如今,我倒是心里舒服多了,你那恨不得替你过完一生的兄长如今该死的都死了。你被我擒来三日,你钟离家的人不是不知,却无一人动作,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我向来不过如此,”兰沁起身望向宫千凡道:“先是瘟疫,不过是你那背后之人利用你我及流月身份,让三族互斗。如今竟连太子也劫了,怕是想要几族来担‘背叛朝廷’这一违反百年之约之责了。”
“所以你要听话,若由你杀了这位太子殿下,最多扯到的便只有钟离一族。”沧玉琼俏皮一笑。
“按盟约内容,其余五大家对钟离合而诛之?”兰沁微笑道,眸色一片漠然。
“若外面那几大家族真冲进来,不仅官兵会到,天刑的人也会到,或许到时真就给了季氏皇族连灭三大家族的借口。”沧玉琼道:“虽说我是不介意,可看起来你似乎很介意。”
沧玉琼虽这般说,然而兰沁看的明白,她并非真的不介意。
“你到底想要什么?仅仅是我的命?如果只要我的命,何必如此麻烦?”兰沁敛了笑容望向沧玉琼。其实兰沁知道,七月一祸,死了的人未能瞑目,活着的人这一生便已扭曲,自己是,眼前的女子也是。
“……我当时是只想要你的命,不过现在……”沧玉琼并未将话说完,留了丝略带深意的笑容转身离开。
牢里瞬间沉寂。
“……我帮你看看她与你吃了什么?”兰沁走至季弘面前,在季弘默不作声的注视下,蹲身替他把脉。脉毕,抬头静静看了季弘片刻,然后将自己移到了离他最远处的角落,并时不时瞥向季弘,口中念念有词,“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原来也会背《心经》,”季弘望着兰沁轻笑一声,起了一丝捉弄的心思。
只见他慢慢起身,一边笑的高贵温润,一边向兰沁方向走去。
“你别过来啊,沧玉琼给你吃那药,并将你移到这处,就是为了逼我发狂杀了你,你一定要克制、忍住,我也会克制、忍住。只要你不动我,我一定不会伤你的。”兰沁这话语说的异常有耐心,异常诚恳。
“连太子府都敢闯,本太子还以为兰沁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呢!”季弘眼里的笑意更甚。
“你没事儿?”兰沁有些不确信的望着季弘。
季弘未答,只在兰沁身边待了下来,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棕色小**,倒出一粒药丸,很是举止高贵的放入口中,转头向兰沁道:“你武功不俗,为何不用?”
兰沁仍旧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季弘,稍稍移开些距离,道:“你护卫那么多,为何还要被擒来?”
言毕,两人相视一眼,都转头瞥向各自一侧。
无疑,两人均是好奇心害死猫之流。
清风附冷月,斜穿天窗,刺破了暗黑牢房一角。
似乎是因着兰沁与季弘相处的过于平和,第二次来查看消息的沧月教一教徒离开后不久,沧玉琼的惑心曲便很是丧心病狂的传来,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
奏曲的人倒是会换着来,可怜兰沁这儿可没人替她。
其实,季弘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哪里会随时在身上携着**之毒的解药。为了让这位兰沁小姐安心,他不过是服了些普通的解毒丸,因着并非对症下药,虽缓解了药性,但还是得再撑一撑,方能无碍。
奈何,已经被惑心曲折腾了许久,此刻正将自己缩成一团,已然连瑟瑟发抖的力气也似乎有气无力的兰沁,终究让很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的季弘强压着身体里的灼热,向兰沁移去。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女子的忍耐能力到底让季弘刮目相看。祸心散加上惑心曲,别说一个女子,就算常人男子一个时辰怕是也会神志不清。而她,整整三个时辰,就算期间有过几次短暂的失控,也会很快压下去。除了她的心智极坚外,看来她的内力果然够强。
祸心曲结束,又是蚀骨散,兰沁开始还忍着不伤把自己摁在怀里的男人,后来疼极了索性直接就着他的肩膀咬。“别说,还真能缓解缓解疼痛。”这是兰沁的心里话,而被咬的尊贵的大启太子殿下此刻的心声是“再这么咬下去,或许自己真会成为千百年来唯一一位肩上没有骨头的太子。”
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在兰沁擦完嘴唇上的血迹,靠在墙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眼皮抬起来望了眼季弘后,若有似无的道了句:“我真想就这么失控了算了……”
正将自己衣衫理正的太子殿下听到此语顿了一瞬手中动作,望着已然在养神的惊华仙子兰沁,很是温润高贵的挑了挑眉似乎在道:“倒是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