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虽如此想,但嘴上却不敢当着师父面说出来。叹一口气说道:“没有,只是想到当今局势,纵使咱们让他们有了安生之所,保不准明日便有人攻破长安城门,将咱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房子拆了。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白费了这许多时日了么?”
苻融听他如此说,亦是觉得他此言颇有几分道理。但随即便问道:“那你二人认为,做什么事不会白费时日了?”
凌云哪里料到苻融会突然问自己此事了,呆立半晌,这才细细去想应当做什么,才能保得这些人辛苦劳动的成果,不被别人毁了。
但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只有相助秦王,平定内忧外患,这才能让这些人的辛苦不至于付之东流。但想到师父此时处境,若是自己相助秦王,又不免要与师父分离了。
更何况,先前苻坚便有意让自己二人入他帐下。自己已是拒绝于他,此时若是再回去找他,岂不是叫他小瞧了自己了?而想到苻坚要自己亲手将他儿子杀了,心寒之际,更是不愿去相助苻坚了。
而除此之外,自己纵使做再多的事,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于大局并无甚帮助。过得半晌,只是摇头叹息,并不回答苻融问话。
苻融见二人如此,走到二人近前,轻声道:“纵使是太平时期,你建了一处房子,百年之后,纵使不被人毁,也自然会变得破烂不堪。若是依你二人所见,那咱们是不是都不用建房子了?”
凌云一怔,师父所言确实有些道理。若是当真如此,那自己还要吃饭睡觉干嘛。干脆刀子一横,往脖子上一抹,便再也不用烦心这许多事了。但不知自己做了这许多事究竟有甚好处,又问道:“咱们费了这许多功夫,好歹也要让这些人住得一阵子才是啊。若是不刻便被毁了,那岂不是可惜了?”
苻融见两人神色较之先前已是好的多了,当下便问道:“你口渴之时,眼前又一碗水,见别人将其倒了,你觉得可不可惜?”
凌云不知师父为何会如此问,但想自己口渴之时,若是见人将水倒了,如何能不觉得可惜了?自己二人先前便尝过没有水喝的滋味,若是当时有人将自己竹筒中的水倒了,自己非与他拼命不可。当下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可惜之至了!”
苻融点了点头道:“如果你二人处在一条溪水之旁,见人将水倒了,心中又是做何感想了?”
凌云一呆,没想到师父话题竟然变得如此之快。当想到自己有水可喝,对方无论倒多少水,自己又有什么好可惜的了?当即摇了摇头道:“我有水可喝,他爱倒多少便倒多少,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了?”
苻融满意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此时若是有成千上万的房屋给你,你建成的这十数间房子被毁,那你觉得可惜么?”
凌云听师父如此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师父并不是在与自己绕弯子,而是再告诉自己一个道理。重重点了点头道:“师父我明白了,只有自己需要房屋之时,房屋被毁自己才会觉得可惜。若是自己不需要了,便不再觉得可惜了。眼下咱们缺房子,便觉得房子珍贵。等到日后太平了,这些人想建多少房子便建多少房子。区区十数间屋子,又有什么可惜的了。”
苻融见他听懂了自己所言,端起桌上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问二人道:“既然你想通了此节,那这些房子还要不要盖了?”
凌云此时已找到了方向,眼下自己缺房子给后院众人居住。无论日后如何,这些房子必须要建起来。当即说道:“自然要盖,不但要盖,还要多盖。”
苻融微微一笑道:“你这小子,就是喜欢得寸进尺。又多少人便盖多少房子,多建不是浪费力气了么?”
凌云尴尬一笑道:“是是是,师父说的都对。咱们盖上四五十间房子便是,多的便不盖了。”
说道这里,又想到自己为这些小事而操劳。自己虽能让这两百来号人有房子可住,但若是战乱一起,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了。自己这般四处救火,又济得什么事了?想到此节,刚刚恢复笑容的脸,不免又僵硬起来。
苻融见他脸色有变,问道:“是不是还是觉得,你做了这许多事,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能太平了?”
凌云方才听了师父一番话,心下已是对苻融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此时见他说中自己心事,再也不隐瞒一星半点。说道:“师父所言正是徒儿所想,若是没有战乱,该多好啊。”
苻融见他又心怀天下苍生之心,心下颇感安慰。但此事亦是自己一生所致之事,自己都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来解决此事,又如何能教导他二人了。
瞧着门槛出了回神,这才叹口气道:“自古人心不古,人都是贪得无厌的。想没有战乱,只有一法。”
凌云没想到师父竟然能又法子消除战乱,忙问道:“什么法子?”
苻融回头朝他望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远方。良久,这才一字一顿道:“杀尽天下所有人!”
凌云从未见过苻融用这般语气说话,听了他所言,背后都冒出一丝冷气来。而瞧他神色,见他两眼均是一股子无情无义的味道,心下更是不安起来。
而想到师父所说的法子,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做到了?纵使有人能做到,将天下人尽数杀了。到得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世上,那又有什么意味了?
但瞧见苻融这般神色,当真不敢在此刻说出心中所想来。只是立在一旁,听师父解释这其中的道理。
过得好半晌,苻融仍是自顾自想着心思。良久,这才回过神来。见凌云二人一脸惶恐瞧着自己,这才发觉方才所言,不该说给二人听才是。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二人可别当真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二人回去睡吧。”
凌云二人见师父不愿再说下去,当下朝苻融行了一礼道:“师父别多想,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便是。师父早些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
苻融微微一笑,并不接话。转过身来,借着摇曳的烛火,瞧见房中香案前挂着的张天师画像。画像上的张天师似乎是在朝着自己微笑,又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不知方才自己这一句话究竟是不是唯一能解决天下纷争之事的注意,只是立在当地,再也不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