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间中,一张狭窄的床上挤着一头一尾两个男人,还有一只虽然小巧但仍旧占据了一部分空间的狐。
渐渐的,屋内响起了有序规律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齐煊睡着了。
尽管心中疑惑,但是一天下来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还是让他快速地进入了睡眠模式。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他来到了一处很美的地方。
鸟语花香,泉水汩汩,在山涧中呜咽作响奏出一曲妙响。四周桃树环绕,清淡的初桃已有了几分浓妆淡抹之色。
清风拂面,带着早春特有的微凉之意,顺便夹带起了几片尚未生稳的花瓣,零落地飘散在空中,紧接着就因为无根狠狠地坠落于土壤间。
“这是在……做梦?”
齐煊看了看这亮白的天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物尚在,确定了这是在做梦。
不过,这个梦实在是太清晰,清晰地让他不敢置信,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湿润甜腻的气息。比起下午马车中的那个普清版本的梦,这个梦可以称得上是3D的视觉效果。
“既然是梦,而且是一个意识清醒的梦……”齐煊清俊的脸蛋上闪过一丝笑意,自言自语,“那也就是说我要什么就有什么喽?”
桃花涧呀,这么漂亮浪漫的地方,要女人不过分吧?今天下午梦里的那个媳妇还没见到她长啥样呢!
心思微转间,齐煊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发型,站得宛若松柏一样笔直,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天空道:“我说,这里要有女人。”
平淡至极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了一丝毋庸置疑的气势。
因为,这是他的梦,一切由他做主。
老天像是不忍心辜负他的期望,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深处的桃林间传出了一道悦耳到极致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似乎有一点点……一点点不对劲?
咦?
为什么这声音中还有掩盖不住的愤怒啊?
齐煊算是听出来了,这和他的原定设想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啊?
“齐——煊!”
话音刚落,齐煊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色素裙脚踏琉璃凉靴的女人缓步从花瓣飘零的桃林中走出。漫舞的花瓣仿佛被她风姿绝世的气势所摄,都从她身侧旋转而过,不敢坠落在她身上。
齐煊看到女子的容貌后,一愣,随即喃喃:“难道这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我名字都从她口中喊出来了。”
黑发轻轻舞动间,女子清丽的五官第一次近距离的展现在齐煊眼前。
清冷似水的眉,如若远山,一双仿似被薄雾缠绕的眼眸,晶莹剔透。宛若上天鬼斧神工般雕琢出来的鼻梁,柔嫩娇艳的红唇,无一不美到了极致。
腰肢纤细,骨若白玉青葱,貌似初虹落虹,当真是那朵盛放在最美季节的玫瑰花。
只是女子眉梢轻皱间,那双晶莹淡漠的眼眸中有着真切的怒意。然后,轻轻地抬起右手,如玉青葱的五指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拍在了齐煊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
好快!
等齐煊反应过来,他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巴掌。
妈的,疯女人!
第一时间,齐煊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不过片刻,这个想法就被齐煊推翻了,他悲催地发现这只是他的梦,那个巴掌也不疼。
他不会是受虐狂吧!
“你骂我疯女人?”
女子秀眉微扬,双眸轻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齐煊。
齐煊由于长年体弱,所以个子方面本就比同龄人矮了几寸。
在九转龙涎香伐骨洗髓的神效下,个子已窜高几许,但是毕竟年龄摆在那儿,还没有完全长全,这一下子被高了半个头的女人给抢尽先机,心里顿时不爽。
由于知道这是一个梦,所以对于女人能够猜中自己的心思齐煊也就不奇怪了,不过他设想的梦不是这样的开头啊!
反正这只是个梦……
抱着这样的心思,齐煊开口了。
“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来,莫名其妙地打我一巴掌,不是疯女人是什么?”
“我不分青红皂白?我莫名奇妙?你……”女子嘴角一弯,冷笑,张口欲言。猛然间似想到了什么,话说至一半就顿在了那里。慢慢的,一抹绯红渐渐地从她白皙如玉的脖颈处蔓延开来,似乎有越扩越大的趋势。
看着女人神色变化,齐煊更觉得莫名其妙了,怎么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不过,那抹胭脂色衬得她更美了……
“到底我什么我?”
好奇之下,齐煊追问。
明明是他的梦,为什么对方知道他的想法,他反而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呢?齐煊郁闷。
女子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眸中的寒意更深沉了几分,胸前仍旧隐隐作痛,那红肿疼痛以及心里的屈辱感一直在提醒着她眼前这个少年的可恨。还有,那些药草上恶心的口水……
只是,这种话她又怎么说的出来!
他与她而言很重要,所以当初即使受重伤,依旧要强行来到他家门口。因为,她的伤太重,需要一些不寻常的手段来恢复。
而他在虚空中望向她的一眼,就好像冥冥中注定,让她心中产生了一种只有这个少年才能够让她重新回归的直觉。
修士的直觉一般都很准,尤其是她,在渡过天劫的那一刻便已经成为了还未受天池接引之光接引的仙人。即使那时她的修为已经一落千丈,甚至接引之光被截断,仙缘被毁,但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直达心底,她相信不会有错。
所以,现在……
“借你三滴精血一用。”
女子伸出纤长玉指,指尖朝齐煊眉心点去。
这个在外界看来极缓的动作,在齐煊眼中却是快到极点,那根漂亮的手指在他瞳孔中越放越大,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也随之越来越深,齐煊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恐惧感。
这是他的梦,为什么他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死亡的威胁?!
不!
这是他的梦!
他不是受虐狂,他不应该做这种梦!
“我,不要这个梦!此梦,当散!”
忍着巨大的压迫感,齐煊在那根手指离他眉心处只余一厘米距离时,嘴唇微动,艰涩地从喉中挤出了这句话。
那根手指仅仅只是在空中一顿,随即就在他不甘的眼神中往他眉心按去。
女子下手利落至极,但此刻心中却是微微发出一声诧异,她手指那一顿不是故意,而是真的遇到了一丝阻力。在少年说出最后一字时,整个梦境都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崩溃,只是她强行动用体内残余的真元暂时稳住了。
这不是少年的梦,是她的梦。
她用秘术创造出这个梦境,将二人魂魄拉入此处,所以在这里她掌握着主动权,她能够轻而易举地看穿齐煊心中的思想,而齐煊却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就在刚才,齐煊竟然仅以魂魄神识之力震撼了她的梦,差点被他反客为主,崩碎了这个梦境,这如何能不让她震惊?
这其中有一定的原因是由于她神魂受创太重,力量不稳,但是她的梦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
那么,他的神魂之力是有多强大?
女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齐煊,心中有疑问浮现。
齐煊感觉到大脑深处传来灼热感,但是放在他眉心上的指腹却又带着微凉之意,竟把那股灼热给中和了,而同时那种让他不舒服的压迫感也消散了许多,他的心神微微有些放松。
只是这种情况只持续了片刻,他的脸色就变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
那个女人的指尖在他眉心微微跳动间,他就看到自己的一滴血漂浮到了女人手中。
他的血咋就这么不争气啊,一点都不像他!
紧接着,那个女人又扒拉开了他的衣物,如法炮制地从他胸前心间取出两滴精血。
齐煊已经认命了,只是希望这个梦能够早点结束,他以后的梦里再也不要出现这个女人了。
女子取到三滴精血之后,双手捏出一连串玄奥的法诀,在齐煊的惊讶目光中分别将三滴精血融进了自己的眉心,心间。
那种奇妙玄奥的术法,让齐煊心中闪过一丝困惑,这真的是他的梦吗?他从没有见到过这种秘术,第一次见到修行者的力量还是在今天下午,那么为什么这梦中的场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同心生死结啊……”女子调息片刻,睁开双眸,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她被震碎的心脉已经渐渐开始恢复,那种内伤是齐煊检查她的外伤时查找不到的,相比于心脉的碎裂,贯穿于气海丹田的那一剑算不得什么了。
也不知道少年血脉传承何处,他三滴精血的恢复力让她有些讶异,顶多再过一年,她的心脉就能完全修复。而她本以为需要三年时间。
梦境开始破碎了,她也办完事了……
“记住了,我叫卿素若。”
齐煊看着她渐渐走远,那窈窕的身影完全没入了桃花林中,耳畔间只余她最后的一句话。
喂喂喂!
这都什么情况!
占了便宜就走真的好嘛!
……
齐煊睁开眼时,已有丝缕昼白之色从白纸糊成的窗户中透出。老爹已经不在身边了,估计是去喂马了。
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齐煊觉得自己的半边脸似乎也疼得厉害,想起那个奇葩的梦,齐煊赶紧一摸。
……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