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团里了,进入大门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还会有纠察巡视。战战兢兢的跟在李班长身后,还不时瞎猜着这是不是要把我流放。离开的时间太久了,反倒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刘姥姥,可想当年俺们新兵连也是在呆过的。
只是这李班长素来并不怎么管我们,这次唯独带我出来,该不会是让我赔修车的钱吧,一个月就发五百块津贴,这是要让我签卖身契吗?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该不会是要在全团人面前挨顿批斗,然后还是要赔钱、流放?反正在部队里也呆了快一年了,多少套路我还是知道的,向来从严从难的部队就是喜欢小题大做,就算我伏法认罪也是少不了一番皮肉之苦的。
真是霉人尽遇倒霉事。
“————咳咳,打起精神。”
李班长低声说道,于是挺胸笔直走着齐步赶紧跟上,对面有队人疾步过来,还不忘冲着我们敬礼,然后我便傻呵呵的给回了个礼。
那人快步走了过来抢先跟李班长寒暄,走的时候瞅了我一眼,拍着我肩膀,说道,“跟着班长好好干!”
然后眼瞅着那倆人走远了,暗自想着,奇怪,戴干部衔的还给李班长敬礼,倒是见李班长没多大反应,依旧从容自若。不时心中恍然,感觉传闻不假,李班长确实在团里是有分量的,同时心想,要是真的首长追究责任下来,李班长应该是会替我求情的,算了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算了。
再次回到熟悉的操场上了,宽阔无余的大操场,红白相间的小楼房,还有连队门前的那棵树,真的好怀念这里,新兵连就是天天在这里顶着烈日站军姿,就是在这一千米一圈的跑道上煎熬,就是在这里学会了战术障碍,在这里度过的兵之初……短短的半年,对我来说像是过了整个世纪。更何况是老兵班长们。
进入机关楼,少不了各种敬礼问好,跟着李班长,顿时觉得特有面子,如果不是班长不肯,光是请坐喝茶也得小半天呢。
万万没想到今天要去的目的地居然是排长那,多日不见,冯排长都已经挂上一毛三的军衔了,多出来的那颗星星就好像银河里的光年,让人心里觉得陌生。
排长依旧笑眯眯的问我过的还好不好。
屁股还没有坐稳,便有站了起来,想都没想便回道,“都还好。”
心中略定,才忽然觉得是不是我会错意了,时间刚好卡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召见我,还关心起我过的好不好,心里猛然一愣,这肯定是要兴师问罪的节奏啊,我还大言不惭的回答他都还好。
还没等排长开口问,我便再次说道,“排长,我又犯错误了。”
“又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在,又跟班长顶撞了?”
看到排长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心里更加无主了,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李班长见我疑惑便开口说道,“排长最近在组织编纂数字连史馆,组织股人手不够,特意找连长借你过来,我和你林班长商量了一下,怕你有心里负担,就没提前告诉你。”
听着么说,不由心里一寒,这是连队不打算要我的节奏吗!把我在往外抛,顿时内心深处一阵空荡荡的感觉,毫无征兆的开始心痛,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恍恍惚惚间没有听清楚,像只狗一样,被主人嫌弃后,带出去丢在大马路上。
原本以为只是被批斗,写写检讨认认错,然后刻苦训练就能弥补,可是这种被抛弃的感觉远比那些来的更猛烈,不胜感慨。
哪里还敢继续愣在那,傻乎乎的点点头,李班长站在身后,交代了,“好好配合排长工作,这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李班长走了,排长也走了,在组织股足足失落了两个小时,就在要吃中午饭的时候,里面坐着一直在工作的人喊着,“新来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我,应该是要去打饭了,可是人生度不熟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饭堂在哪里,正左右为难的我走了进去,然后他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见我没有反应过来,一边的中尉翻译道,“股长是让你先不忙了,跟着我们一块去。”
我诧异,我不忙啊,他们哪里看见我在忙?来不及细想,便跟着出去了,他们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如果再点头哈腰,就真跟个小太监没什么区别了。出去后,才发现我们的排场远没有别人家的大,人家一行四五个,我们才三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这时候才觉得,身份地位不同了,今时不同往日,不需要再吼着“饭前一支歌”了,进去后饭菜已经打好了,排长已经坐着像是等候多时了,等大家都动筷子了,我这才开吃,数了数六菜一汤,用的是纹花的瓷碗,不知道是不是骨瓷,小而精致,不像在炮连的那种大铁碗。
突然身边来了一个二期士官,坐在了边上,我一瞅,这得是坐错了位置。喉咙里噎着半块馒头说不出话,三个干部没怎么吃都相继走了,我这还没吃饱呢,正难为着要不要跟着走,被这班长扯着衣角坐了下来。
他眼珠一转,“小张,对吧。”
我点着头。
他很认真负责的告诉我,“看见没,你坐的地方离首长最近,要时刻注意首长用餐情况。”
我知道他说的意思,不就是给打饭添汤,保障到位么,好歹也是见过冯宇在连部小机关的日常的。不用训练,就整个什么资料,是个溜须拍马的人都会。
于是装作不解,“什么情况?”
他乐了,“首长要是吃饱饭,你付的起责任?”见我不说话,他补充道,“多些眼力见,保你在这里会混的很开。”
我“哦”了一声,埋头继续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