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墙被粉刷成了虎纹迷彩色，地上也是统一的军绿色。甚至连桌布都是迷彩的，旷长的房间里是摆满的大通铺。这让我不由联想到了新兵连。
黑子光着屁股在背囊里找裤子换，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一连串的折腾下来，身心饱受折磨。
摊开被褥，躺在柔软的床上，太舒服了，睡床的感觉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这些天睡眠严重缺乏，已经让我们拥有了婴儿般的睡眠，每天一躺下就睡着了。
没有心思再去想，也没有心思再去忐忑在睡梦中会不会突然扔进来一个催泪弹。抓紧时间休息是目前最要紧的事，这是能够留下来的生理保证。
浩子骂骂咧咧的嘀咕，“这帮教官们都特么属鸡的，自己不睡，也不让我们休整。”
“不许背后议论领导。”
“行的你啊，现在思想觉悟突然间提升这么高。”
我给他示意了一下手上的东西，低声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他们想尽办法让我们淘汰，这玩意还带实时通讯功能，要是被那帮家伙听到，指不定又扣分。”
突然间我们熄屏的数字系统亮了，五分就这么没了。“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对着屏幕问道。
突然间，又是五分没了。数字定格在了绿色的70上。
这还没有开始正式训练呢，就只剩下70分了。这特么也太不人道了，怎么可以这样。
看到这一幕，浩子怒不可遏，顺手将拳头砸在了墙上，马上又捂着手背痛叫，他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呢。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我问旁边的念诗战友，叫什么名字，
赵匡。
“不是，你这呜呼哀哉的什么意思啊？”
我顿了顿，“他念的诗是魏末文学家阮籍的咏怀三十九首，这首诗前承《国殇》之遗风，慷慨激昂，后承建安风骨，刚劲有力，讲的是壮士出征的英雄气概。
如果没有记错这首诗还有剩下的几句，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赵匡眼里透露出不可琢磨的淡泊，“知己啊。”
“是既生瑜，何生亮吧。”沉默的黑子突然开口笑道。
果然是三分钟热度，黑子又开始和我们有说有笑，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果然是黑子，凡事来得快，去的也快。
赵匡，这位北大的高材生，从新兵下连就一直在机关负责文职工作，平日里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对着电脑办公，魔鬼周能坚持到现在，着实不易，相比我们这些作战部队，魔鬼周的训练对他而言，难度要大的多。
想必这会儿机关首长还在等他回去处理文件呢。
但是这个赵匡，看着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年纪轻轻，便用“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也不知道他但不担得起这文人的气节。
要知道这这首诗的作者可是生于乱世的，在经历司马氏夺权后，一直避世隐忍，也是在知天命的时候，方才写出这首气势恢宏的咏怀三十九首。
想来也怪，注视着赵匡，我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想着想着，心头剧烈的一震，出现了好多零星的记忆碎片，很多都是中国古典诗词的篇章，这些东西就像是突然打印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终于，我想起来了，
那是一场美丽的梦境，那段湿润的青春过往，就这样在梦中，被温柔的记起。
错觉消失的时候，是一段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
那段催命的哨声，瞬间把我拉回了现实，此时此刻，哪有什么白衣少年，全是一帮臭烘烘的新兵蛋子，对啊，我现在还在参加赤鹰选拔的魔鬼周。
李铁说过，剩下的几天，早晚一个十公里武装越野。
一想到武装越野十公里，心情就特别糟糕，腿瞬间就没了力气，估计是留下心里阴影了。
眼睛往队列里瞟了一圈，没想到浩子一脸的无所谓，正常情况下，他这会应该在抱怨才对。
看来昨晚上的亏，并没有白吃。
深吸了一口气，就跟着队伍跑了起来，现在实行的是扣分制，天亮时的射击科目，我并没有被扣分，这就证明，我打的应该还可以。
此刻的跑步，只要不掉队，应该也不会被扣分。
分就这么一百分，只扣不加，动不动就被扣分，扣多少分，扣分的标准随时都在改，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里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上午的山谷，已经弥漫着让人烦躁的闷热，主营地的广场中间，飘着鲜艳的国旗，给这片山谷增添了几分庄重和威严。
跟电视剧里演的完全不一样，并没有没那么煽情，淘汰或者退出，并不需要留下自己的头盔，也不用拉响悬挂的铃铛。
倒下了，会被卫生员抬走。
淘汰了，会与军车把我们拉回老部队。
就在刚才短暂的睡眠当中，又有两名伤员被迫离开了队伍，走的悄无声息。
教官们一天会问我们无数遍，有没有人要退出，这一点，电视剧里诠释的更为充分。
一个小时的奔袭结束，队伍被带到了饭堂。
总算可以坐在凳子上吃顿像样的午餐了，想起昨天下午化粪池那顿，还特么恶心着呢。
但是看见桌上的伙食，胃里仅剩的那点酸水都反出来了。
有人已经捂着嘴跑了出去。
餐盘里，是被油炸的金黄的虫子，一盘一盘的，密密麻麻的虫子，像极了腐生的那啥。
见浩子把头歪在了一边，教官吼道，“这就受不了了？这还给你们过油了，以后都得吃活的。”
我拿着馒头，慢慢的往下吞着，筷子在餐盘里动了很久，始终没有勇气夹起来一个。
李铁见我们谁都不吃，便操着盘子挨个给每个人分到了碗里，“我命令你们吃下去。”
李铁的声音还在饭堂里回荡着。
我夹起来一条虫子，研究了半天，油炸过后，那还是一条完整的虫子，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丢进嘴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