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想要离开,忽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乎,我再一次细细看起这幅图来,漫天遍野的深紫色调,是一种很漂亮的花,这种花,我在伽罗的古堡中见过,是番红花,亚特兰蒂斯的特产,在亚特兰蒂斯,祭祀院用干燥的番红花的花心提炼成一种致幻剂,他们认为这样就能和神直接对话,从而能聆听神的旨意,我回想我初到亚特兰蒂斯的时候,我被梅丽带入祭祀院,大祭司给我喝的那种棕褐色的药水,我想那就是番红花的药液。
挂毯上是铺天盖地的紫色,中间有两个人正在采摘番红花,一个女子,穿着艳丽的衣服,领口开得很低,绽开胸前的饱满,另一个男子,头上束着发带,中间一颗耀眼的钻石很是吸引人,男子距离女子一米之遥,此时,双手正捧着一捧花,回首望着女子笑得明艳,男子的长发被风吹拂着,显得飘逸俊美,而女子正低着头,装作不知男子的注目,可脸上娇羞的笑意却出卖了她此时蠢蠢欲动的心思。
毫无疑问,这幅挂毯所表现的是年轻的公主未出嫁时在亚特兰蒂斯所经历的一切,那个女子一定是公主自己,而男子呢,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很不舒服,我知道,那个男子是伽罗无疑,我第一次见到伽罗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打扮,那个时候,他出海归来并救了我,毫无疑问,他一定是去看望他的情人姐姐去了。
心里无端烦乱起来,索性不看了,就走出去,太阳出来了,照在白色的雪地上格外明亮,我用手遮了一下眼睛,又觉得风吹得脸上生疼,就又回到屋里。
芙依已经醒了,床上没有人,我发现她就坐在挂毯下面,呆呆望着那副挂毯出神。
想她的心上人了!
我忽然就很生气,大步走过去,扯着她的胳膊就又往挂毯那边拽了拽,“你仔细看看,这画里的人,你心上的人,他死了,伽罗已经死了,你每天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有意思吗?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奇怪的很,她侧头看看气势汹汹的我,脸上是出奇的平静,波澜不惊,她的眼睛是半月形的,睫毛卷曲而上翘,淡蓝色的眼睛有着掩饰不住的悲怆和苍凉,看起来就像一个经历了太多事故的人那样绝望而无助,可是,它又是那么亮,那么冷,就像冬日的湖水,沉淀下所有的污浊,澄澈出清明而寒意。
这样的眼神,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我一时有些懵了,就在我怔神的空隙,她胳膊一拧,甩开了我,也不看我,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开了。
紧接着,我似乎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我想,她要出去吗?
于是,几大步子就奔出来,却看到屋子里多出几个人,门边墙角都站着人,而中央站着两个剑拔弩张的女人!
尹月披着红褐色的喜庆图案的大氅,倨傲地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子,口气也是一样的不可一世,“交出权戒,我会考虑留你一个全尸,这样,你就能和你的情郎相会了。”
“……”芙依在气势上自然比不上高挺饱满的尹月,她也无力和她多言,身子一扭,袖子一甩,她就转身而过,扶着床柱缓缓坐下。
我看到她纤瘦的手背上裸露的青筋暴露,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般,她的身子在抖,那种仿佛跑了很远的路,用尽力气之后的控制不住的颤栗,她的手指弯曲成僵硬的状态,成一种伛偻的弧度,可就是这样羸弱的她,目光依然紧紧盯着对面盛气凌人的女人,眼中的疼痛和恨意几欲喷薄而出,而此时,我只看到一串泪珠顺着她淡蓝色的眼角滑落——
忽然间,我有些心疼这个女子,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她孤零零地需要保护。。
而尹月却不打算放过她,她身体强健,力气也大,一个健步就又奔过来,扯着芙依瘦弱的身子就甩到一边,“你这个女人,索拉根本就不爱你了,你也别妄想他爱过你,你们之间,从来都是交易,你到现在还把着他不放,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你的情郎弟弟吗?去找他啊,说不定,他的灵魂一直在等着你呢。”她这么说着,就对芙依上下其手,揪扯着她的衣服翻找东西,我看那芙依瘦瘦弱弱的,哪里经得住尹月的撕拉,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像是冬日的一片落叶一样眼看就要落地,怎么的,仗着人多势众,身高体长的就欺负人是吧,我刚想出手制止,没有想到芙依却还击了,她仿佛用了毕生的力气,抡起手来就扇了那个女人一巴掌,“你们这群魔鬼,还我的孩子!”
响亮的耳光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震耳,几个人都定住了一般,芙依在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扇了尹月一巴掌之后整个人真的如一片叶子一样瘫坐在地上,气喘咻咻,而回过神来的尹月仿佛魔鬼附身一般,整个人变得杀气腾腾,她毫不犹豫地拽下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芙依的头顶就要下手。
我一看,俺那个娘唉,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个善类,这是要下死手啊。
我急忙上前,一把抱住那个蹲在地上眼神凄惶却无畏的女子,用我的后背替她挡下了这一下,哎呀妈,疼啊!我咬着唇,额头起了一层冷汗,心里话,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呢。
我返身,自己够着拔出了那支簪子,竟然是用动物的骨头打磨而成的,尖头锋利地很,带出些血肉,黏糊糊的,我甩手就扔了过去,“索拉王子让我照顾好她,我不能食言。”
本来还想有所动作的尹月在听到我提到索拉这个名字的时候,居然有些无计可施的愤懑不甘,她跺跺脚,气恼道,“多事!”而后,大氅扫过芙依屋子里能扫落的东西,噼里啪啦一阵清脆响动之后,她也甩袖走人。
我感觉到我的后背在往外冒血,而那个我刚刚保护的女人却又变成了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她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抖落掉我欲扶她起身的手,声音就从她的指缝间泄露出来,“你也走,别在这里假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