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及时通风报信有功，厉元德被免除了一切处罚，又得以继续出任尚未解散的讨伐队总指挥官。
而李子杰也在厉元德的力保之下没有被追究责任。
如今这两个人正踱步在昨日造成的废墟之间，来调查这次灾难带来的损失。
首先是第一事发现场，罗克郡城圣皇教会前的广场。
事实上具先前的报告称，整个圣皇教会的教庭都被摧毁地一干二净，就连周围百米的街道都没有幸免。
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是有多么恐怖。
至于那些教会的人、官员和后来赶到的士兵，都没走出这片区域。
由于大魔法师转世刚消失后不久，以这儿为中心的大部分街道都被无差别封锁，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至于为什么只有这两个人进来调查，无非是有人害怕大魔法师转世还藏身于此，没别的人敢踏进这片禁区而已。
直接撕开没有任何人看守的封条，来到居民早已全部撤离的空荡街道。
二人慢慢向里面深入，一开始还比较完整的街区越往后走，破损的就越明显。
绕过两个路口后，他们才来到昨天与支援军队碰面的地方。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了？大魔法师转世应该不会拿不相干的人怎么样吧？”
厉元德的语气里带有自我安慰的成分，自从在那之后醒来，他就一直这样自责。
“要我说实话吗？”李子杰道：“一般情况下，这个大魔法师转世好像不会迁怒于其他人。不然我们也不会活着从这里逃走。”
“这么说他们还有一丝希望喽！不会就是被绑起来到不了，才无法及时走出这里吧？”厉元德出现了一点活力。
但很快一桶凉水就泼在了他的头上。
“说了这是一般情况，对于于东水这个人的调查工作魔物局还没有丢下过，我自然也很清楚。”
李子杰用带有遗憾的目光看向他：“假如说你在暴怒的情况下遇见和你顶嘴的人，你会怎么办？”
“这······我可能会揍他一顿······应该吧。”
“这还是你比较老实的缘故。就我们搜集的情报而言，于东水属于那种平时温文尔雅，一旦触碰到底线就会不顾一切的人。而这个底线就是昨天郡守想要加害的那个已经逝去的人。”
“原来如此，这就是信使被他不由分说直接杀掉的原因了。”厉元德若有所思的点头。
“不过好在他在情绪方面的控制能力得到了很大的进步，即使是知道了郡守那样的计划还是没有立刻对我们动手，在那群没脑子的官员惹事时也只是在短暂的失控后便恢复了理智。这样的成长的确值得称赞。”
“也就是说他们还是有一线希望可以活下来？如果没有脑残到再次去触碰大魔法师转世底线的话。”
“就现在报告的情况来看，你觉得那群脑瘫没有触碰底线吗？”
李子杰指着周围的建筑反问一句。
今天得到的来自猎魔协会的侦查结果，从市中心东部一直到北部的沿途所有建筑都被摧毁，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还好这一条直线与位于中央的魔物局和政府大楼擦肩而过，不然如今的局势将会更加混乱。
在见识到这股力量后，那些个警员也不敢再打着清剿大魔法师转世的名义到处胡作非为；
想要趁机报复那些警员的人也被政府压下，保证了灾难过后的治安。
厉元德沉默了。
像这种程度的破坏，要不是真的被逼疯了之外，他无法想象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毁灭这么多建筑。
最重要的是，这些建筑之中都还居住着普通的民众啊！
事实上，李子杰从丁宇建的座谈中得到了具体的伤亡人数，其中就包括第一批死于教会广场的那群人。
至于死因，连那位魔物局代理局长都不忍开口，只是叫他到现场后注意一下。
“那个，厉大人。其实猎魔协会昨天进入了这片区域，得知了确切的伤亡人数。”
李子杰知道不能给厉元德带来太大的希望，在看到连代理局长都说不出的血腥场面是，这份破碎的希望会化为多大的绝望就不是李子杰可以控制的了。
毕竟做了一早上的工作才把厉元德从消极的自责中拉出来。
昨天得以成功逃走有他的一份功劳，所以李子杰也不愿意看到救命恩人陷入无尽的痛苦中。
“真的吗？”眼睛里的光芒一闪而过，再次变得消沉：“是这样啊，你早就知道结果了，所以才引导我不要往好的方面想吗？”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所以请务必振作起来。我可不希望看到你又像出来前那样消极对待。”
“多谢。”厉元德无神地点头。
很快，他们看到了远处的场景——
原本应可以容纳千人的空旷广场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像是从地面破土而出的春笋般耸立的土锥。
多到说不清的土锥将整片广场占据，密密麻麻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再靠近些，才发现这些土锥高大异常，足足十米高，像一个个小山般分布在那儿。
“这是······”厉元德被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仰着头加速靠近。
但再往前走看到了在远处不容易看清的东西，发现这些时，厉元德吃惊的表情瞬间变色，被恐惧取代。
血。
全部都是血！
一开始以为是光线的原因，土锥显得比较暗淡。
靠近后才发现上面赫然沾满了凝固的血液，像一层暗色的外套般套在这一个个土锥上。
没错，每个土锥上都有这样骇人的鲜血外衣。
不仅如此，地上也或多或少洒有一些血迹。
在视力更加优秀的李子杰眼里，这些土锥的顶上还有一些人类内脏的部分。
看样子是猎魔协会的人在清理时没有彻底清理干净。
至于死法的话，已经不难想象了。
全部被这拔地而起的土锥贯穿身体而死，被土锥悬挂在这上面直到猎魔协会的人前来侦查，才得以安息。
一旁的厉元德跪倒在地，视线不再放到那残忍的刑具上。
如果不是李子杰提前打了预防针，想必现在受到的冲击会更加严重吧。
真正的“肉林”。
————
二人神色恍惚地检查完所有受害点，来到安全署的第一时间就倒在软椅上。
比起之后的情景，虽然没有开幕雷击的那样震撼，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英雄谭中提到的被“陆地巨兽”摧毁的城市，大抵就是这样吧。
就在这时，在没有第三者的房间内，厉元德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这次是谁对谁错？谁是胜利者，谁才是失败者？”
“哪个问题都不好说，你的思想变高级了一点啊。”李子杰还是不忘打趣。
“如果非要回答的话，这次的事件里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更没有谁对谁错这一说。”
听到这句话，厉元德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虽然有点绕，但和我想的也差不多。我并不觉得大魔法师转世在这次事件里要负起所有的责任。”
这话并不是毫无根据，回想起当时于东水与自己的问答，厉元德深深感受到了身为大魔法师转世的无奈。
无缘无故地被追杀，身边的亲人朋友接二连三地惨死，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知所措的挂名。
设身处地地考虑，他也没有把握可以说百分之百地不会演变成大魔法师转世如今的样子。
“难得有人可以看懂这一切，你也算是个明白人。”李子杰似乎早就料到了厉元德的态度，没有一点意外。
“你说这话，就不怕你们魔物局找你事吗？”
“呵，魔物局又不是和大魔法师转世战斗的，丁宇建完全就是自作多情！其实黎局加入缉魔队这种事我也是比较反对的。”
“感觉魔物局里的事也不亚于郡守府啊。”
和黎轩一样对政治权谋有点憨批的他只能含糊地点头。
然而此时突然有人敲门，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他们之后终止这在外界看来大不敬的对话，转而允许外面的人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两个有点眼熟的人，一个是警员，一个看样子是普通老百姓。
“大人！咦？”
厉元德在听到警员的声音后才确定对方的身份，原来就是第一次与于东水见面时自己打过的那个警员。
“不必担心，说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厉元德没有太在意他惊恐的表情，把头移向被押进来跪在地上的人。
好像也有点面熟？对了！这不是上次被这个警员打的那个贫民吗？
“是，大人！在下奉命守卫贫民窟通往内城的地道，在昨天抓到这个人，应该是大魔法师转世的同党。所以一到早上就把他押过来交给大人！”
有趣，这两个是冤家吗。
厉元德严肃的点头，道：“情况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可是，大人他······”
“直接去拿奖金，报我名字就可以了。”
“哦！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记得这个是姓李的警员，立刻屁颠屁颠地就跑出门去了。
厉元德看着这人有点好笑。
虽然这些来警卫局镀金的少爷们家里有很多钱，但在这种可以捞零用钱的地方还是很积极的。
“你想怎么样！”
陆志行自然也认出了厉元德，见他无视自己，毫不客气地出声喝道。
“你也是玹弥帮的？”
“是又怎么样？！你还没杀够吗？！”
“哼，如果我说我其实对你们抱有歉意，你信吗？”
“像你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怎么可能怀有这样的感情！”
厉元德对这样的怒吼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快，而是又问到：“你和于东水是什么关系？”
“我们就是同伙你想怎么样！”
“同伙······嗯，应该就是同伴吧？你就是当时于东水从安全署的人手中救走的同伴？”
还不等陆志行再次发声，之间厉元德突然下了椅子，双膝触地，朝着他一拜：“请原谅我，这都是我厉某无能才导致的结果。”
“你······你这是为什么？”陆志行被这意外的一幕惊地不知如何是好。
“请带我向于东水表示我的歉意。”
厉元德见陆志行不开口，继续说：“现在你们是准备离开罗克郡城吗？”
陆志行愣了片刻，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只能说我准备离开罗克郡城。但对于于东水的打算我也不清楚。”
“你们不是在一起行动的吗？”
“没有，在昨天的那场大崩塌后我也不清楚他的下落了。”
“原来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办？”
厉元德言语之间透露出的关心令陆志行彻底放下戒备。
“我准备前往西方，可以的话，我想习武。因为我和于东水约定过，要努力活下去。”
这个原先只是一介贫民的男人，也没想到这些日子会遇到这些变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厉元德拿起纸笔写下一行行文字，而后用信封密封，递给陆志行。
“我会给你安排船到西方，之后在利尔联盟的沙里安与兰特王国之间的地区找到一位叫文灵扬的人，把信交给他，你就可以得到武学指导。”
厉元德友善的将信放在他的手上。
“文灵扬？”一直沉默的李子杰道：“你是他门下的？好吧，难怪你这个人就武艺而言还挺强的。”
他点头算是接受了李子杰的称赞，又拍了拍陆志行的肩膀。
“加油，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