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即将启动,医生的大儿子陈志却迟迟没有上车,他眼中含着泪,身子隐匿在漆黑的夜里,栏杆旁,看着车子发动,畅通无阻的高速路上亮起了灯光,脸上闪过纠结迟疑之色,一咬牙,还是奔回了自己家车上。
丁老师刚上车,和医生还有小儿子、公公说起她们刚才收集物资的事情。
“那两个小姑娘还真是厉害,尤其是姓梁的那个,汽油咕噜噜往嘴里吸,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看着都觉得浑身难受。”
丁老师感慨,她是教中学生的,现在的学生不论男女,总是娇滴滴的一副被捧在手心上的掌上明珠模样。
没想到停电以后,在灾难的压力下,这些年龄不大的孩子抗压能力却都挺强。
跟着医生在公公家行医的这些日子,她就见过不少坚强的女孩子,反而男孩子有时候显得特别脆弱,也没有女孩子那么懂事成熟。
这让她感慨又唏嘘,对自己曾经的某种“一代不如一代”的想法感到羞愧,事实上,新一代的孩子抗压能力更强。
她的公公陈伯点了一下头,“女孩子本来就比同龄男生更成熟懂事,可女孩子终究是女孩,在终生的成就上很难超过男人。”
公公又是这种口吻!
丁老师有些不悦,尤其看着小儿子依偎在公公的怀中活脱脱一副受不起世事的模样更加不喜,“睿睿,别这样靠着你爷爷,坐直了,歪着成什么样子。”
陈伯那双浑浊而清醒的眼睛便看了她一眼,“孩子晕车,不这样靠着吐了怎么办?”
陈睿有些怕妈妈的眼神,有点怕地慢慢挪动身子,但有爷爷护着他,他又觉得底气十足,所以挪了那么几下,最终也还是歪歪扭扭地靠在爷爷怀里。
“这么惯会把孩子惯坏的。”丁老师没好气地说。
她公公什么都好,对人也很好,其他事上也还算明事理,就重男轻女这一点让人难受!
总是明里暗里贬低女性,总是认为女人的成就永远无法超越男人,还把两个孩子带着也有那么一点点仿佛仇女的心态,偏偏她老公也有这种心向,所以她完全不知该怎么教育好了。
尤其她自己也只是普通教师一枚,收入和出事能力完全比不上作为医生的老公,她有的时候都担心自己是不是被同化了。
有一次在班上,一个女同学质疑她,为什么犯了同样的错误,她处罚女同学比男同学重?
那时她气得极力反驳,那是因为她对女同学的要求更严格!
可惜气消以后丁老师恐怖地发现,她的内心似乎也有了一些对女性的歧视,同为女性的她,在班上将女同学和男同学差别对待,这是一个极其恐怖的事实!
她潜移默化地觉得,女性比不上男性。
回忆到这儿,一股委屈感窜上了丁老师的心头,尤其看着一言不发完全不准备发言的老公,她更加委屈了,把脸往窗外一别,鼻子就酸得厉害。
复杂的情绪湿润了她的眼眶。
这时陈志正好眼中含泪地奔过来,丁老师一看陈志那委屈的小脸,连忙打开车门把陈志接来进来,“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志一进来就扑在了丁老师的腿上,眼泪哗啦啦流下来,可能是母亲的关怀使他更脆弱了,竟直接哭得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车的人都以为陈志是出了事,后排座位的陈伯直接喝道,“出什么事了?”
医生也是一把将陈志的脑袋捧在手心,“别哭,话说清楚,究竟怎么了?”
小陈睿也在一旁哥哥哥哥地喊个不停。
结果原来是陈志翻车的时候不小心撞了胳膊,疼的。
众人松了一口气。
丁老师立刻把他推了起来,不许他依偎在自己的腿上,“半个多成年人了,还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什么体统。疼就忍着,一会儿就不疼了,要是连这点疼都忍不了,你以后怎么成材?眼泪给我擦了,不准哭!”
陈伯责问道:“那么凶干什么,孩子还小。”
医生还好没说话,只是检查了一下他的胳膊,没什么事,低声安慰了他两句。
陈志抽泣着说,“爷爷,我不想去前面了,那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还要下去推车,又冷,又饿,我不想去。”
陈志的哭声可真是让陈伯心疼,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宠幺儿,可陈伯虽然宠陈睿,对陈志的宠爱也不遑多让的,现在孩子委屈成这样,他的心怎么能不痛呢?
此时医生却斥道:“胡说,又不是你一个人在推车,其他人不也在做事吗?”
医生生怕他爸这个时候出来偏帮陈志,毕竟走之前他和人梁书宇谈好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按班就部,物尽其用,除了他爸年龄太大还有小儿子年龄太小暂时没有分配任务以外,其他人哪个没事做?
他提前给陈伯打预防针,“爸,我们走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每个人都要做事儿。我们家已经有两个人在休息了,人家前面那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也有工作呢,再推辞根本说不过去。”
丁老师听医生的意思,也是瞬间明白过来。
幸好她家这个老公也是明事理的,虽说都心疼儿子,但原则上的事儿不能退让。
她家就这么几口人,老爷子身子不大好,不可能让老爷子去推车或连轴开车吧,所以此时只有陈志能用来。
她也是怕公公心疼孙子一时糊涂,给梁书宇的队伍添麻烦。
“老公说的对,爸,这事儿你可不能偏帮陈志。”
丁老师说完,看了眼更加委屈和满怀憋屈不甘的陈志,便有些恼怒,“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哭哭哭给谁看呢?你还能活着就很幸运了,这点苦算什么?眼泪给我收回去!”
陈志狠狠地吸了一口鼻涕,吼道,“可是我不想去!外面那么黑又那么冷,而且车子又脏又重,你们成年人都不去凭什么让我一个小孩子去。”
嗐!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从前怎么没瞧出他这么没出息!
丁老师真是气得想给他两巴掌,又怕公公听了心疼要偏爱他,正想教训两句,却听陈伯道:
“男子汉家家的不准哭,这事你爸妈说的对,每个人的任务都拎好咯,是你该办的事儿,你就得办好。”
丁老师听这句话听得新奇,她公公竟然也有不偏帮孙子的一天,只要没有老人家参和,相信陈志的性质很快就能掰过来了。
然而她还没高兴到两秒,公公的话又响起,“实在害怕,就叫你妈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