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晚风从楼道的窗口灌进来,像一把把冰刀顺着我的裤脚一路往上扎在了我的心上。
此刻,我的心是拔凉拔凉。
我该进去,还是转身离开?
过往的一幕,突然涌上了我的脑海。
那一天下午,阳光尚好,许玫也是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但我提前回来了,并且发现她跟一个男人在滚床单!
多么熟悉的操作,多么相似的场景。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但这他妈也轮得太快了吧!
“砰!”
我一脚踹开防盗门,准备进去活捉狗男女。
却在进门的那一刻,愣住了!
“文,文才?”
饭桌前,老弟正在摆放菜盘子,剪了寸短的老弟,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虽然穿着上有些陈旧,但胜在干净整洁,他的脸色和身板也不像之前吸了毒那样柴瘦和萎靡。
见我一脸的怒气,老弟摆放盘子的双手立即收回腰间。
“哥,你回来了?对不起,我没有提前通知你,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马上就走。”
说着,老弟一瘸一拐地拖着一条腿往外面撤。
心疼。
无比心疼。
一股温热顿时涌上我的双眼,再顺着脸颊的弧度滚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文才!”
在老弟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一个大男人,就跟一个女人一样,痛哭流涕起来。
老弟亦将我紧紧抱住,并不停安慰我。
“哥,我给你和嫂子做了晚饭,趁热吃。”
老弟松开我,我却还紧抱着不放,我怕他等下又一溜烟儿跑了。
老弟像是看出了我的顾虑,他拍了拍我的后背。
“哥,我不会再跑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常来看你和嫂子,对,还有我未出生的小侄子。”
老弟眼中盈着泪光,我相信,他已经脱胎换骨,改头换面。
卢茵茵从厨房里端出盛满米饭的碗,笑脸盈盈地招呼老弟坐下。
老弟拖着瘸拐的右腿过去,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文才,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我关切地问道,老弟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
“没事,前几天从梯坎上摔了下来,我看过医生了,他说瘸几天就好。”
既然腿都摔瘸了,脸还能完好无损?
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老弟不想说而已。
我伸出手准备扶着他,他推开我道:“不用,我还能走,又不是没腿,我好得很!”
说着,老弟甚至还跳跃了两下,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大碍。
“哥,快尝尝我给你做的回锅肉,你以前最爱吃老爸做的回锅肉,只是每次我都要跟你抢,让你没肉可吃,只能吃点辣椒配料。”
我鼻头一酸,老弟忽然间变得懂事了,我心底里被封禁的某处,像是突然被打开。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老弟夹起一块回锅肉放我碗里。
“哥,以前咱家穷,吃不起肉,所以有肉的时候,我总是跟你抢,是我不懂事。”
“现在我们家就只剩我们俩了,我会重新做人,好好弥补以前对你的亏欠,也会,也会把老爸的那份亏欠,一起补上。”
我也夹起一块肉放到老弟的碗中。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前咱家穷,你比我小,身子弱,吃好一些是应该的。”
“现在我吃得起肉了,我也不会忘了你,你是我亲弟弟,这是老爸生前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以前挺烦的,现在想来,老爸说得没错。”
“文才,你以后就跟着我,我现在创建了公司,事业正在上升期,需要诚实可靠的人来帮助我。”
我没有想太多,老弟好不容易主动找上门,说自己要重新做人,要对我好了,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唯有抓紧,将最重要最亲近最在意的人放在身边,我才能真正地放心。
老弟陷入沉思之中,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我的要求让他为难了。
“文才,你有什么顾虑就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解决。”
初冬的气温使桌上的饭菜飘出缕缕轻烟,混着浓厚的菜香,萦绕在我的鼻尖。
卢茵茵始终安静地坐在我旁边,轻轻地咀嚼饭菜。
老弟依旧沉默着,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突然,身旁的卢茵茵放下碗筷,正襟危坐侧身看向我。
“山哥,文才不能跟你去公司,因为,他现在加入了社会上的社团,而他的腿,也是被人打折的,他为了救你,被人活生生打断了小腿。”
这犹如晴天霹雳的话语就这么直轰在我的头顶!
我惊疑不定地扭头看向老弟,老弟低着头,皱着眉,充满幽怨地瞥了卢茵茵一眼。
“文才,茵茵说的都是真的?”
老弟的身子向下微微一垮,长长叹了口气。
“哥,我没事,我就是那天晚上看见有几个混混欺负你,所以,等你走后,我就去教训了他们,我不亏,他们被我打跑以后,没敢再找你麻烦。”
我心中又气又感动。
从小到大,老弟一直都是欺负我打压我的那一个,如今,他竟然为了保护我,被人打断了腿!
我愤怒地一拍桌子:“文才,那些人是谁?我要去打断他们的狗腿!”
老弟淡淡一笑:“哥,我没事,我跟你加起来也打不过他们那群人,只要他们不再来骚扰你,我就不会再找他们麻烦,但要是谁再敢欺负你,欺负嫂子,我一定叫上我的兄弟们好好教训他!”
话到最后,我从老弟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阴狠。
那是一种冰冷的,让人感觉到有一股寒意的阴狠,仿佛只要被他盯上,就不会有好结果。
同样,那阴狠的目光中,又饱含着即便是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对方下地狱的情绪。
这样果敢狠辣的老弟,我是头一次见。
以前他虽然混账、无耻,又无赖,但胆子小,心思也比较单纯,目光中除了一股屌丝标配的猥琐,再无其他邪恶或狠毒。
即便在我这儿吃了闭门羹,也只会在老爹那儿闹腾,然后逼我就范,从没有什么心狠手辣的手段和心思。
但现在不同了,老弟独自在外漂泊了好几个月。
我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只是再细细感受的时候,竟然有一丝陌生感。
之前我撞见的那几次,他不是赌博欠钱被人抓住,就是吸毒被人扔垃圾场,最近一次,也是成了流浪汉。
大起大落,用来形容老弟这几个月的人生经历再贴切不过。
或许,他的人生,从老爹随我跳楼那一刻起,便崩塌了吧。
随后他选择自暴自弃,最后,却又变得坚强,回来找我,说要弥补我。
一切,都像一场梦一般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