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乔治州·第十三街区·公寓
模糊的梦境中,所有感觉都被削减,游离在半醒半梦之间,祈寒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浮在水面上,飘荡着,摇晃着。
感觉一层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身周,她眨了眨眼睛,在那团迷茫的白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个坐在窗台边说话的姐妹。
那两个女孩看起来很年轻,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一个看起来还只有十四五岁。
祈寒眯起眼睛认真看了看,发现那两个女孩的脸庞长得十分相似,只不过姐姐看起来温柔许多,而妹妹看起来更稚嫩一些。
原来,那是许多年前的萧祈寒与萧祈若……
祈寒眼眶一热,想要叫一声“姐姐”,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一个悬浮的半灵体一样站在两姐妹身边。
但坐在窗台的那两个人,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正亲昵地说着话。
“祈寒,你觉得姐姐画的怎么样?”年纪稍大的祈若拿着手中的虚拟绘画系统,笑着看向祈寒。
在虚拟绘画系统的投影中,可以看见立体三维成像的一只猛兽,那只猛兽的身体形状像老虎又像狮子,毛发上分布着花豹一样的斑点,它身体的毛发是暗黄色的,但眉目间毛发却是白色的,唇盘的毛发也是白色的,远远看上去就似花白了眉发。它的额前长着一个白色的角,身后拖着五条尾巴,有强有力的四肢踩在巨石上,身上的肌肉轮廓分明,每只脚掌前端各长着三个长而尖的黑色爪子,在石头上留下长长的爪印。
“这只是……狮子?但又有点像老虎?”
“这只是《山海经》里的异兽,叫狰。”祈若看着自己的绘画成品,解释道,“章莪之山,无草木,多瑶、碧。所为甚怪。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其名曰狰。”
祈寒听不懂那些文言文,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3D成像的异兽,只觉得那面目狰狞的异兽有点儿恐怖。
“姐姐,为什么你总是喜欢画这些怪物?”
“因为我们的妈妈是画家呀。”
“但她画的是山水画。”
“管他画什么呢,反正我们继承了母亲的天赋,认真画画就好。”祈若温柔一笑,“画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喜欢就好。”
祈若点击了一下屏幕,屏幕上显示了“保存完毕”。
祈若看向自己的小妹妹:“姐姐教你画画好不好?用这个虚拟绘画系统,你也可以画出立体图像。”
祈寒一听,欣喜地点了点头。
……
回忆,逐渐变得模糊。
梦境在抽离,原本不真实的感觉逐渐散去,身体感觉被唤醒,祈寒从沉睡中醒来。
羽睫轻颤,她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有点儿模糊,她皱了皱眉头,视线开始变得清晰,眼前模糊、重影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白色的天花板,黑色的衣柜,半拉着的窗帘,刺眼的光线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照入房间,而她正仰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身上,周围皆是还没有散去的酒气。
宿醉,让她头疼欲裂。
她扶着脑袋,缓缓坐了起来,只感觉天地旋转了一下,脑袋沉甸甸的,就像是浸透了脏水的海面,一团乱麻,理不出思绪。
黑色的脏辫垂落在脸颊旁,她掀开被子,看到之前穿的衣服仍旧穿在身上时,她松了口气。
她隐约记得,自己之前身实在酒瘾难耐,将红墨水涂在裤子上,随着亚当去了医院,假装来了例假,便从医院的女厕所逃走了。
而之后,她去了市中心一个小巷子后的摇滚酒吧。
她之前没去过那儿,但为了不被亚当找到,她不敢去之前熟悉的地方,随便搜索了一下地图,找到了一个比较隐蔽,有符合她口味的地方。
摇滚+酒精,足以点燃她生命的火焰。
但奇怪的是,向来能喝酒的她,却也喝醉了。
她模糊记得自己只喝了三四瓶酒,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了,在那个灯光迷乱的舞池里,耳畔充斥着摇滚乐的狂欢,她忘记了自己在那里,身体变得不受控制,甚至……甚至主动去亲吻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一想到这里,祈寒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残缺不全的记忆中,能然记得那个满脸胡茬地男人,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记得每一次他强行索吻时身上的劣质烟酒味。
这么想着,祈寒缩起身子,下意识拉紧了被子。
她用力拍了拍脑袋,懊悔地咬紧下唇。
(该死,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占了便宜……)
(但是好奇怪啊……)
(当时心里明明是不愿意的,但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越想脸色越难看,看着白色的被单,她突然想起了一间灯光昏暗的小房间,那个男人,把她拉紧了那个肮脏狭窄的房间,把她推倒在满是烟头的床铺上,然后,然后……
“咔哒。”
就在这时,亚当推门而入,一抬眼,便看到了已经醒来的祈寒。
他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慌失措。
“……你醒了。”亚当将一杯醒酒茶放在祈寒身边的床头柜上,他在她床畔坐下。
祈寒这才发现他的额头裹着纱布,右臂也缠着一圈纱布,而白色的纱布上,明显可以看到血迹。
“你……你受伤了?”祈寒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许是之前字啊舞池狂欢呐喊,撕裂了她的声带,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宿醉未醒的疲惫。
亚当碰了碰额头的纱布,淡淡一笑。
“现在我和你一样,脑袋遭殃了。”
“我……对不起……”祈寒低下眼。
亚当没有说话,等着这个女孩继续说下去。
“我……我不该偷偷逃走的……不该去那种地方……”
“那个酒吧是无证经营,而且,我怀疑他们在酒里面加了不干净的东西。”亚当沉稳着语气说道,“当时我看着你喝酒的样子,根本不是平常的你,估计酒里放了兴奋剂,下次,不要去那种地方了。我也会告诉州立警署的同事,有时间去那个酒吧清查一下,估计能查出不少脏东西。”
亚当没有说破脏东西是什么,但祈寒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她第一次服软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缩在床头,不说话。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亚当打破了沉默。
“……放心吧,他们没对你怎么样。”
“……”祈寒抬起头看着亚当。
他缓和了语调:“但下一次,就说不准了。”
虽是如此,话语中却带着告诫,就像一个大哥哥,看着第一次偷了糖果的妹妹。
“……我隐约记得,你昨天和他们打架了。”
祈寒歪了歪脑袋,回忆起一些模糊的片段。
关于那个酒吧里昏暗的房间,肆意大笑的男人,以及闯入房间的亚当。
在那之后,她的回忆就不甚真切了,但隐约记得在迷茫中听到了一些拳打脚踢的声音,随后有人抱起了她,她感觉自己身处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不必再担心害怕,从而沉沉地睡过去。
亚当看着祈寒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说道:“不算打架,只是教训教训那些混混。”
“但你是警察,这样会不会……”
“放心,我没透露自己的身份,那个晚上我只不过是个见义勇为的路人而已。”亚当话锋一顿,抬起头看向祈寒,认真说道,“下次如果要喝酒的话,去正规的场所,不要再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了,毕竟不是每一次都有‘见义勇为’的路人的。”
听他的意思,他也不想再逼她了。
或许要强迫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戒酒,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如果只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却把她逼上了更极端的路,那不是适得其反吗?
他也想明白了。
有些事情,还是应该本人有觉悟才有用。
亚当在心里叹了口气,为祈寒掖了掖被子。
他站起身,转身朝着客厅走去。
虽然现在新任警长并没有交代其他任务给他,但他还是希望能够翻一翻奥斯本警长的案子,从以前留下的调查资料中寻找到能够为奥斯本警长翻案的蛛丝马迹。
祈寒抬眼看着亚当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几秒后,一咬牙说道:“我戒酒。”
亚当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
“你……说什么?”
“对不起亚当,我知道错了,我听你的,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