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还未来之前,他们把席闻鸦和苏锦年关在了一处。
席闻鸦昏迷还未醒来,苏锦年手脚被绑,嘴巴被堵,只能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朝席闻鸦挪去,临近时,他以手轻轻拍了拍席闻鸦的脸颊,未过一会,席闻鸦便被她拍醒了。
“这是……哪里?”
席闻鸦只有双手被绑在了身后,双脚并没被绑住,她挪动着身子坐起身看向苏锦年。
苏锦年用眼神示意她把自己嘴上的胶布撕开。
席闻鸦点头站起身,背对着他以手撕开他的胶带。
苏锦年重重喘了口气,继而沉声道:“这是一间厂房,你没受伤吧?”
“没有!”
席闻鸦摇了摇头,有些困惑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苏锦年撇了撇嘴道:“我欠了他们老大钱,所以抓我来还债的,至于你应该是被豹子看上了。”
豹子?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席闻鸦眼神依旧有些困惑的看着他,苏锦年挑了眉道:“你还记得上次跟你在地下赌庄赌色子的那个人吗,那个人就是豹子!”
听他这么一说,倒真让她想起这个人来了,席闻鸦沉然道:“是他。”
席闻鸦的脸色淡定的让人出乎意料,换做其他女子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了,苏锦年奇道:“你不怕吗?他抓你来目的可没我这么简单,可能想让你做他女人。”
席闻鸦看着他微微浅笑了下,徐徐说道:“你哪里看出我不怕,我只是表现的没那么怕而已。”
“你的眼睛里可没一丝慌张和紧张。”
苏锦年抬眼静静看着她道。
席闻鸦笑了下道:“哦,那看样子你也不怕。”
“呵,我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已经从我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了,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我不过件垃圾随时可以丢。”
也不知道他想起什么,笑容颇为嘲讽。
席闻鸦皱眉道:“你有钱还他们?”
她可是记得他上次的钱还是自己帮他赌赢才抵消掉的。
“他们在我身上绑了炸药然后让我回家偷自己家的保险柜,我爷爷一辈子的积蓄被我偷了大半……”
苏锦年笑容越发虚淡和讽刺起来,仿佛病入膏肓的病人,说完这一句便再也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席闻鸦怔了了下,有些明白了什么,说道:“怪不得你当时什么也不愿多说让我快跑。”
说完,她蓦然又有了疑问,“既然你连你爷爷的积蓄都敢偷了,那为什么想要救我?”
苏锦年抬眼看她,眼神里有些难掩的自嘲味道,说道:“我已经偷了爷爷的东西,不能再毁掉锦凉那傻小子喜欢的人,我还没到畜生不如的地步。”
席闻鸦一时有些默然。
突然,苏锦年对着她,神色有些急切道:“能帮我个忙吗?帮我把我口袋里的信拿出来下。”
席闻鸦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点了点头,背着身伸手在他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他,然而苏锦年并未接过去,而是看着她。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正经,轻喃道:“帮我打开下可以吗,谢谢。”
他发觉他自己竟然没有打开那封信的勇气。
席闻鸦看着信封上“苏锦年”三个字迟疑了下,点头,然后颇为费力的将信封打开,铺在苏锦年面前的地上。
苏锦年的眼神淡淡扫向薄薄的信纸,白纸黑字,字迹俨然是他小时候最常在苏老爷子笔下看到的字迹。
锦年孙儿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之时,爷爷怕是已在地府中与你父母奶奶相聚,别怪爷爷走的早,爷爷累了,爷爷需要好好休息下了,别太伤心,爷爷走的很满足,我能亲眼见证我的两个孙儿长大成人已经是上天赐予我最大的幸福。
还记得你刚出生那会,爷爷抱着你日盼夜盼的盼望着你长大,可是现在你真长大了,爷爷又特别怀念你小时候,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呵呵,你可别笑爷爷才好。
这么多年来,爷爷其实最愧对的人就是你,由于你父母去世的早,相较于锦凉,我自小对你的要求比锦凉还严格,没想到就此照成了你反叛的性格,爷爷越让你做的事情,你越不喜欢,越不做,在你心里,或许爷爷就是个倔强古板刻薄傲慢的怪老头,爷爷不介意你这么看我,爷爷不生气,爷爷只是感觉内疚,心老力衰的我无法代替你父母给予你想要的幸福,也无法跨越年龄上的差距懂得你内心的孤独,一直以来,爷爷其实很没用,爷爷这一生从不曾觉得自己犯过多大的错,但是在教导你的生涯里,爷爷大错特错,爷爷意识到错误之时已然已晚,爷爷已经失去你了。
当你被爷爷亲手拿着皮带抽出家门那天,你走的绝然,连头都不回一下,爷爷也骂的决然,连挽留你的意思都没有,从那天起,爷爷便预感我的孙儿不会再回来了。
果真如此,你一走便是整整四年了,你真的如此憎恨爷爷?竟然连见爷爷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予。
爷爷已经老了,经不起岁月的蹉跎,爷爷也看明白了,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那么不论路上经历多苦,多累,多少磨难和风雨,爷爷都希望你能坚强的走下去,走在路上,或许勇敢,或许怯懦,或许理智,或许堕落,你只有一步步走过,才能体会到人生的真谛,付出的是珍贵的代价,承受的是一切应有的结局!
环境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灭一个人,但是私心里爷爷还是希望你是得到成就的那个人,而不是走向毁灭。
当然,不论拥有怎的人生,爷爷都希望我的孙儿能够幸福开心,希望你能懂得人生苦短,切莫蹉跎,不要过分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过于追求虚无的权力,不要让欲念掌控了人心……我们自含泪落地,空空而来,那么走的时候亦是空空而去,那么又何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人生在世,莫过于知足常乐,幸福安康!爷爷在此真心祝愿我的孙儿能够在你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会再孤独寂寞,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人生!
去吧,我的孙儿,你可以不回家,但是家永远在这儿等你,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祝愿你,永远爱你的爷爷!
一封信看完,苏锦年已是泪流满面犹不自知,他的头颅深深的埋在信纸上嚎嚎痛哭,像只受伤的小兽。
席闻鸦眼眶一时也有些微湿,这一封信已然不是一封简简单单的信,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她从信中看到了一个老人对孙儿最深沉的爱,以及对孙儿的忏悔,疼惜,鞭策,告诫,勉励……
苏锦年哭了许久许久才停歇,他的脸上满是泪痕,笑得悲凉,“我曾今以为爷爷终其一生也不会懂得我,却原来一直都是我不懂得爷爷。”
席闻鸦静静的坐在地上没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她明白他现在需要一个倾听的观众而不是跟他说话的人。
“从小我便不听爷爷的话,因为我觉得家里有锦凉那么一个听话的孩子在了,我为什么还要听话按照爷爷步好的路去走,我想要走出属于自己的人生来,爷爷越让我不能去做的事情我偏去尝试,我发誓要摆脱他的掌控,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我二十岁那年,认识了夙萧,他跟我有相同的家庭境遇,我们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我们发现我们的灵魂是那么的相似,如此的惺惺相惜,我们都在极力摆脱家庭带来的枷锁,想要活出自己。我们觉得这个世界上能够懂得自己的人只有彼此,我们越是懂得彼此,越是厌恶社会,厌恶家庭,厌恶亲人受带来的一切,所以我们离经叛道,开始尝试走不同寻常的人生,混黑道,同性恋爱,我们离这个社会越来越远,但是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我们享受那个过程,享受那样的生活,我从来没有那么幸福过,我一直觉得爷爷不会懂得那种幸福,所以他极力反对我们,极力阻止我们,可我就是喜欢跟夙萧在一起,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而不是听话的木偶或者一只狗。”
“但是没想到我所谓的幸福在爷爷眼中是如此的不容于世,爷爷无情鞭打的时候,我便恨上他了,真的很恨,那种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是恨到每每想起都觉得心会痛。我一直觉得我离开家是个无比明智的选择,我想要自己的人生,想要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就必须离开爷爷。事事如我料,我跟夙萧在一起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虽然我们在别人眼里是如此肮脏的存在的,但是我们拥有彼此便够了,我一直都这么认为,夙萧也是,可是为什么老天连我这点卑微的幸福也要剥夺,我跟夙萧在一起才两年,他竟然便得了心脏病离我而去,我……”
席闻鸦看着他面露悲苦,神色竟有种说不抽的凄凉悲惋。
“夙萧死的时候,他笑着对我说,让我原谅爷爷,回家去吧,我没答应,他至死了,我都没答应,我恨老天,也觉得是爷爷在冥冥中诅咒我们,所以夙萧才这么去了。我没回家,我开始自己堕落的人生,我觉得即使夙萧不在了,那么我也走完和他一起选择的人生,我会证明给我爷爷看,我真的真的可以走出你的掌控活的很幸福!”
他最后一字落下,空气中久久回荡着尾音,席闻鸦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不是看不起同志恋爱,只是这般听着他的诉说心里无比的沉重,有些悲,有些凉,有些痛……。
两人久久都未说话也未曾动一下。
而就在这时,门口猛然传来一声响动,让沉思中的席闻鸦和苏锦年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只见阿昌带着两名手下走进来,看了看苏锦年再看了看席闻鸦,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挥了挥手道:“去,把那女的带去老大那儿。”
苏锦年脸上泪痕已被风干,脸色一刹那变色,紧张起来,望着席闻鸦有些担忧。
席闻鸦神色倒是镇定,只是淡淡扫了眼他略微颔首,便顺从的被人带走了。
阿昌却并未跟着走,而是走到了苏锦年身前蹲下,手掌毫不客气的啪啪在他脸上拍了两下,“小子,好好在这呆着,过几天我们就给你送回去,回去后在监狱里好好呆几年出来,将来若是没地方去,我们老大说了他还是愿意收留你的。”
苏锦年拧眉盯着地面一言不发,脑子里在极速转动着。
阿昌见他如此无趣,摸了摸鼻子,失去了逗弄的兴致,顿时起身出去了。
听着咔嚓一声的关门声,苏锦年眼神闪了下,坐在那儿呆呆的像个失了魂的木偶。
过了会,他眼神瞥到被自己膝盖严严实实压住的信纸一角,目光里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