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薄练臣已是数日之后了,在安粱的葬礼之上。
安家人的怒火简直滔天,看见薄练臣在警员的陪同下出现,几乎愤怒不已的冲他咆哮,怒喝:“你这个混蛋,是你害死我女儿,都是你,要不是你跟她纠缠不清,她哪里会死,哪里会死的这么惨,你还有脸来祭拜她,你滚,给我滚。”
“滚,我姐姐不要你来拜祭,也不稀罕!”
“把我女儿还给我,还给我,你这个混蛋!”
他们很明白要不是薄练臣跟安粱多年来纠缠不清,也不会有这般的因果,都是罪孽!
不过短短几日,薄练臣身形消瘦,精神萎靡,下巴布满胡渣,脸色极为难看,眼眶里更是布满血丝,一看便是连日来都不曾好眠,他形同木雕般竖立在当场,犹如失去灵魂的躯壳,任由安家人辱骂,怒打,推搡,他都不做反抗,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最前方的那尊相片。
他眼神毫无波动,算得上万念俱灰,也只有在将要被人推挤出去的时候,眸光里才会散发出一股狂热,双脚越发坚定而稳固的站立在那儿。
他只说了一句:“梁儿想要我送她!”
一句话承载多少年的风风雨雨情怨纠葛都将消弭在这句话之中。
她将青春最美好的年华留给了他,却也留给了他一生不可抹去的痛苦和孤寂,他倾之一生都将无法偿还这笔债。
他这一刻才恍然觉得,什么都比不过有一个真心之人陪伴你左右来的重要。
但,已然晚矣,他终究成为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再也没人深夜陪伴他身边排解寂寞,一起抵御寒冷。
她怎么可以在他还没完成承诺便去了呢?
所有人离开他,他都不在乎了,但是为什么连她也离开了?
亲情,爱情,权利,人生顷刻颠覆,他觉得人生荒芜莫过于此。
心思百转间,薄练臣隐隐生出恨意来,恨天的剥夺,怎能对他如此不公,几乎掠夺了他的一切。
尽管薄练臣不反抗,但在警方的陪同下,安家人对薄练臣诸多不愿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朝安粱的灵牌走近。
上香,跪拜,他每一个步骤都没落下,离的安粱相片近了,他的神情里这才深深流露出了万千复杂和悲恸九天的痛楚。
在场人几乎都感觉到了他身上强烈散发出来的痛苦和悲伤,即使安家人也一样,似乎也知道他失去安粱也是百般痛苦,但尽管如此也免除不了他的孽,赎不了他的债果,他永永远远也得不到安家人的原谅。
“拜完了没,拜完了就给我滚,从此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姐姐面前。”
虽然对薄练臣厌恶至极,痛恨之极,但安家人也不得不承认,薄练臣方才那句话让他们心有所触,也明白安粱确确实实死心塌地的愿意希望眼前这个她倾覆了一切的男人来送她!他们做为家人,无法抵抗她最后的一丝遗愿。
从此后,尘归尘,土归土,安粱也才能去的安心。
祭拜完毕,薄练臣再回过头来已经是面无表情,谁也无法再从他脸上窥探出方才一丝的悲伤,痛苦情绪,他黑眸漆黑,也无人能看出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又或者根本没想法。
薄练臣朝门口没走几步,迎面便遇上了代表薄家前来的薄少恒和席闻鸦。
两方碰面,薄练臣看见席闻鸦的刹那瞳仁不知克制的收缩了下,冰冷之极,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愤恨。
那日,他在楼下看的尤为清楚,若不是席闻鸦突然放开了安粱,安粱也不至于坠落下来!
“你为什么没抓牢她?”
他尤为冰冷的控诉,眼神死死的盯着她,像是要吃人一般。
席闻鸦一滞,心中苦笑不已。
他只看到她突然放手,却没看到她拼命挽救,不过此时再多说也无意,薄练臣看来已经差不多也恨她入骨。
“你该知道她已经尽力了!”
薄少恒上前一步挡住薄练臣的视线,黑眸里也染上几分冰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同样冷到极致,却又似乎撞出最浓烈的火花。
薄练臣似乎根本不信他的话,脸色更为阴沉下来。
薄少恒也不管他信不信,坦然自若。
交锋不过短暂的一刹那,薄练臣嘴角紧抿,似败下阵来,再也没说什么,与他们擦肩而过。
一切的恩怨情仇到了这一地步,似乎越发难以解清,席闻鸦唯有喟然轻叹。
安粱突然身死,薄练臣暂时被扣押警局,公司方面清洗越发通畅,席闻鸦没了争斗的心思,全权让研晟处理,股权也全归他名下,作为研习的弟弟,他接管也算名正言顺。
不过研晟却并未想要,只道:“我只是暂时帮姐姐管理,最终还是还给你的。”
“不,研晟,公司就当姐姐送给你的礼物,再则,姐姐累了,也没管理的心思。”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倦色,微微带着些许对未来的茫然。
重生以来,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那便是报仇,夺回自己的一切,但这一刻安粱死了,公司回来了,薄练臣也享受到了失去所有的痛苦,她感觉倦了,累了,突然间失去了再去争斗的心。
研晟听出了几分,心下一惊道:“姐姐,你想放弃了。”
“无所谓放弃不放弃,而是已经没有了争斗的意义。”
席闻鸦寂淡的眸光些许苍凉。
研晟看在眼里,默然一刻,悠悠叹息道:“姐姐,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对于念习,我希望你不要放弃,薄练臣不会是个好父亲。”
“这个问题我想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决定若是可以我要亲自抚养他长大。”
席闻鸦眼里有着绝然的信心。
研晟倒是微微皱眉道:“那他肯同意吗?”
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席闻鸦缓缓一笑点头道:“嗯,他同意,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似乎应该不排斥。”
“这么好?”
研晟眼里愕然,有几分质疑。
他脑子里想象的薄少恒的面容,有些难以想象出这般的男人肯屈就的表情。
在他看来,薄少恒就是个霸道,阴险,不择手段,将奸商本质发挥的淋漓尽致不肯吃一丝亏的男人,居然这么好说话。
席闻鸦看着研晟,似乎知道他所想,微微一笑道:“我也有些难以置信!”
……。
研晟勾了唇打趣道:“不得不佩服,这姐夫还真有手段跟魅力,这下姐姐想跑都跑不掉了吧。”
席闻鸦面色微红,瞪他一眼道:“瞎说什么!”
研晟挑了挑眉,突然郑重其事道:“姐,那么爸妈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们摊牌。”
“这事不急,我怕爸妈一时难以接受,或许,你可以慢慢跟他们先交流,至于见面,爸妈的情绪若是稳定下来到时候由你来安排,你看如何?”
想到能再次跟父母相认,席闻鸦也是由衷喜悦的,但必要的一些解释还是需要的,特别是她跟薄少恒之间的关系,希望到时候父母能够接受。
“好,我会把一切都跟爸妈说明白的。”
爸妈也许还真一时无法接受席闻鸦身份的转变,需要一个适应期,暂时不见也好,等他安排好一切,他有信心父母一定会接纳席闻鸦现在的转变,哪怕嫁给了薄少恒这层,只因,他们对女儿的爱大过一切。
不过,研晟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的更为顺利,出乎意料的,研析嵘跟张舞听完他所说的一切之后,适应了才没几天便迫切的想要跟席闻鸦见面,两老几乎喜极而涕,对他们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女儿还活着这一消息更来的振奋人心。
自从研习离去之后,他们一直生活在悲伤的岁月里,一点也提不精神来,现在的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雷,但也像是万物逢春,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希望,哪怕再过匪夷所思,他们都选择毫不犹豫的相信。
相见一刻,研析嵘跟张舞都几乎忍不住的从沙发上起身满含热泪的看着席闻鸦:“女儿,你真的是我的习儿!”
“爸,妈,这句话你们这些天都问我好几百遍了,拜托,说点新鲜的。”
研晟双手怀胸,笑眯眯的看着父母激动不已的模样,父母开心,他也开心,姐姐活着就是他们全家最开心的事情。
“你这臭小子,还好意思说,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研析嵘佯装气呼呼的瞪着他,然而谁也可以看出他神情里的喜悦。
“爸,妈,您们别怪研晟,都是我让他瞒着您们的。”
席闻鸦上前搂住了张舞伸出来的臂膀,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激动。
张舞欣慰道:“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说着说着,她眼眶里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落下,是太过喜悦的泪水,她这一流泪,惹得研析嵘也禁不住有些眼红,活了大辈子的人,还真头一遭经历这般的喜悦,不激动都不行,但作为男人,他也不好意思跟自己老婆一般哭一番来表示,只能拍了拍席闻鸦的肩,满含欣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爸,妈,让你们担心痛心了,实在对不起。”
这一天,席闻鸦也期待了很久,有很多的话想要说,但心中最为想说的除却了对不起只有对不起,她害的父母为她担心悲伤,却一直都无能为力。
“不,女儿,只要你没事妈就很开心了,非常非常开心。”
张舞搂着她眼眶彻底红了一圈,嘴角的喜悦却是怎么挡都挡不住的。
席闻鸦眼里也凝聚了泪水,抱着母亲,从未有过的心安,心酸,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可以躲在父母的怀抱里肆意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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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发到第3卷最后去,改不过来了,哭。这章昨天下半部分还错了,现在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