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偏厅里,连凤玖同陆南音一边煮茶一边也碎碎的聊开了。
话说自从上次连凤玖插手了一把陆南音和宋谨誉的婚事之后,陆南音对连凤玖的态度就转变了很多。虽两人现在还是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在不牵扯到双方利益的时候,她们还是可以和睦共处的。
“你说是白卿截了世子爷立功的机会?”连凤玖拎着茶壶,一脸的不可思议。
陆南音面露尴尬道,“其实也说不上是立功,不过是……”
连凤玖在遇着关心的人和事儿的时候最见不得吞吞吐吐的,见状便是把茶壶一搁,猛拍了一下陆南音的肩道,“世子爷那个火爆的性子,遇着白卿未必能占到便宜,你若再不把里头的弯弯绕绕说清楚了,咱们回头怎么让他们两人和平共处?”
陆南音闻言觉得有些道理,便是深吸一口气道,“其实世子爷最近和侯爷在闹别扭,吵着要分家。”
“分家?”连凤玖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解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分家?更何况他一个堂堂的世子爷,能分家分到哪里去?”
陆南音摇头道,“五爷的事儿你是知道的,世子爷说分了家,五爷才能慢慢的学会有担当,马上就要二十岁的人了,成天混在那帮二世祖的圈子里,高不成低不就的,难不成真的让家里养一辈子?”
“这会儿他倒是有哥哥的样子了。”连凤玖闻言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陆南音没听清。
连凤玖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是说即便这分了家,可宅子里的事儿也不见得就会让五爷去打理啊?上头还有三爷、四爷,也都是能干的。”
陆南音点头道,“所以世子爷才和侯爷谈条件呢,说要是自己分了家,往后府上三分之一的事儿就必须交由五爷打点。”
“宋谨誉这是逼的五爷要早成担当啊?”连凤玖不由的有些惊讶。
陆南音道,“是啊,所以侯爷才笑世子爷自己还是个拎不清的主儿,就想着要给弟弟摆样子。”
连凤玖干干的笑了笑,打心底里却是觉得侯爷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陆南音从她的笑声中将她的心思听出了一二,便替宋谨誉解释道,“所以世子爷才特别重视许杵的这个案子,想着左右若是查清楚了,也能在侯爷跟前说句响亮话儿,却没想到……”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连凤玖连忙说道,“按着白大人的意思,许杵的案子是皇上督下来给他的,或许是世子爷想多了。”
陆南音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许杵犯事儿,却是世子爷的眼线所报,按理说也该由世子爷来查的。”
“兹事体大,皇上肯定是以大局为重。”连凤玖不赞同的反驳了一句,却突然问道,“那你怎么会一并来的?你们才刚成亲没多久,你这新娘子跟着世子爷到处跑,侯爷岂不是更有由头说世子爷的不是了?”
陆南音脸一红,似憋着一股子气,半晌才叹气道,“反正横竖都撞到你们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瞒着掖着的,这一次世子爷可以出宣城,打的由头就是陪着我去几个庄子上走亲戚。我呢也刚好借着世子爷的行程,想绕道去一趟广阳。”
“广……”连凤玖哑然一怔,“宋谨誉知道你这心思吗?”
陆南音傲然的一点头道,“自然,我从不曾瞒过世子爷半分,所言所为都是坦荡荡的。”
这夫妻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连凤玖不由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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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连凤玖和陆南音端着煮好的香茗回到堂屋的时候,堂屋的气氛已经好了一些,虽宋谨誉还是半黑着一张脸,白卿的表情看上去也像是别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可至少那沉压压的剑拔弩张之感已是烟消云散了。
连凤玖见状,和陆南音对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开口对宫流云道,“师伯,你点的万年青驿站还真没有,这茶虽不知名,可煮出来的茶汤色泽清冽味道甘甜,口感还是不错的。”
宫流云闻言,自然而然的配合道,“哎呦,要阿九你亲自上阵,便是白水也值了。”
陆南音闻言,也努力着活跃气氛道,“多年未见,大师兄还是如从前这般就爱怜香惜玉。”
宫流云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热茶后舒心道,“果然是多年未见啊,说起来小音,师兄欠你一份贺礼呢,你说,你想要什么,别和师兄客气……”
宫流云一开口,堂屋内的话题顿时就变得有了些人情味儿,是以几句闲聊之后,气氛也终于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聊着聊着宫流云便一言定夺道,“不如今儿我做东,一会儿午膳大家就去城里有名的洪记天海楼吃顿好的。”
“那容我先和世子爷落个脚整顿整顿,这一路快马颠簸的,也有些折腾人。”陆南音说罢,便冲一旁的连凤玖使了个眼色。
连凤玖心领神会的忙说道,“南边小院还有一间大厢房,凑合一晚应该没问题。”
“不忙不忙,小音,左右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午膳的点儿,你们小夫妻俩先休整休整哈。”宫流云笑眯眯的冲陆南音点点头,话末还意味深长的挤眉弄眼了一番了。
不过陆南音却是没听懂宫流云的调侃,倒是一旁的宋谨誉闻了言,一张脸显得更黑了,便是连连拉起了陆南音就风一般的快步出了堂屋,直往南侧小院而去。
连凤玖见状,刚想转头去找白卿,却见他早已起了身,踱步到了堂屋的偏门,大有出厅的架势。
连凤玖一惊,一边冲宫流云客道的笑了笑,一边喊着“师父,你等等”,随即就快步跟着白卿出了偏门。
绵州这处驿站其实真的不算大,连凤玖跟着白卿不过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就已到了头。
眼前是一排高檐围墙,从墙外探进的爬山虎长势正好,洋洋洒洒的布满了一大片,风过叶动,层层叠叠如同水浮绿波一般,确是野趣横生夏意尽显的。
见白卿驻足而望,连凤玖也跟着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静候佳音。
可白卿耐性极好,久久而立,便是待连凤玖连一呼一吸都已和他同步了都不曾听到他开口说过一个字,是以这场无声的角逐终于在连凤玖的张口下宣告了结束。
“我想,你同世子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许杵……”
“皇后的为人你看清了么?”白卿忽然转了身,眼底笑容却是薄凉一片,脸上的担忧一闪而过。
连凤玖一愣,却是很快的消化了白卿的话,然后只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和白卿相处越久,连凤玖越能抓住与他交谈的技巧。她必须要承认,跳跃的谈话让她最近的思维都快了很多,而且白卿一旦认真的开聊,几乎很少说废话,每讲一句都直击人心,丝毫不留半点情面。
“许杵的事儿我事先并不知道,皇上开口让我去查他我也纳闷了很久,后来临出发以前才知道这原先是宋谨誉上报的。”白卿缓缓开口,条理分明,“不过我想皇上的用意无外乎是指在稳扎稳打,其实不管是谁去查许杵,皇上要的无非是个结果。再说我知道皇上最近有意要动身南夷,这事儿最终还没定,所以皇上也没提起过,不过宋谨誉是肯定在列的。就日子上算估计和蓟州的事情要叠在一起了,所以许杵的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那为何……”连凤玖一听就担心了,“那为何他会这样气势汹汹的冲到绵州来?”
“阿九,你没看懂吗?”白卿冷冷的笑了笑,“放眼整个皇宫,除了皇上和侯爷,还有谁能使唤得动宣平侯世子爷的?皇后娘娘这一招挑拨离间其实使的很到位,只可惜,用在了宋谨誉身上就不灵了。”
连凤玖嘴角一抽,对白卿的话不可置否,“他……却是急躁了些。”
“何止是急躁,简直就是不动脑子。”白卿面无表情的批了一句,随后又叹气道,“不过也亏得他这么不动脑子,事情倒也好办了。”
连凤玖微垂了眼帘,将心中所想细细的梳理了一遍,随即道,“可我不明白,她这般千方百计的让世子爷来找你的麻烦,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连凤玖口中的“她”自然指的就是沈皇后。
白卿道,“世子爷这次来绵州,借的是陪南音探亲的借口,那就是说皇上肯定不知情,因为皇上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场脾气肯定是少不了的,别的不说,就说去南夷的事儿,皇上还是很重视的。世子爷清楚皇上的脾气,也定会乖乖的听皇后的话,来绵州这事儿他只会私下行事。而皇后怂恿宋谨誉来找我,或许就是想看看在许杵的案子里能不能抓到我的把柄,顺带还能让他宋谨誉在皇上面前留个坏印象,这一石二鸟的法子,也是用的精准的。”
“坏印象?”连凤玖不懂了,“为何?宋家与沈家多年交好,皇后为何要给世子爷下这个套?”
“因为储君的事儿,侯爷的立场变了。”白卿一针见血,说的连凤玖一张脸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