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山位于紫胥大陆正中,延绵数千公里,山势险恶,峰峦林立,为紫胥大陆九山之最。山上古木参天,荆榛密布,乱石横生,巍峨中不显粗鄙,苍野处尤见精神,景色堪称奇绝。
山内多猛兽。外围是凡兽,寻常虎豹豺狼,再深为阶位猛兽,更深处则是蛮荒奇兽,传言每逢天下大乱,有圣人者出,奇兽方现。
奇兽全身皆宝。皮毛可以制衣,筋肉可以入味,最贵为血液和骨骼。血液中蕴含天地灵气,饮之可助修行;骨骼坚硬逾铁,经良工巧匠锤炼,往往为盖世神兵。
古有前辈大能九灵子,姓皇名化,天资极差,不得修行,偶于薄山外围碰见一垂死?兽,生饮其血,豁然打通凡窍,白日飞升,列登神位。他所用九灵鞭,长八十一节,正是由?兽骨骼所炼。
无数年前,曾有六名强者觊觎奇兽,磋商之下,共入薄山。这六人皆是准神境强者,离成神只有一步之遥,六人联手,实力自是不同凡响,然而外围等候之人只听到了数声惨呼,便再无声息,又等候多日,也没见六人出来。
世人心惊胆裂,都猜测山中不仅有奇兽,恐怕还有神兽,且不止一头,否则这六人离成神仅有一步之遥,奇兽即便再强,也不可能一瞬间将六人全部击杀。打是打不过,逃还逃不走么?
也有人猜测山中另有凶险,六人身陨未必是奇兽所为。但不管如何,薄山总是一处大凶之地,没人敢轻易深入。
薄山正南方山麓之下,有一小山村,名为陈家村。村子不大,只有百来口人。在村子和薄山山麓之间,有一条大道,为东西往来必经之地。客商路过此处,必在陈家村歇息一番,吃些茶水,置办干粮。陈家村由此繁荣。
村东头一处茶馆之中,一个青衣少年蹲在凳子上,正眉飞色舞对往来客商大肆吹嘘,说得唾沫横飞。
“不瞒诸位说,我实是盘古后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薄山算什么?我曾三进三出,神兽又能耐我何?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总是少见多怪,一个两阶高手,就吓成这副模样,要是我在,只需挥一挥衣袖,他还不得当场毙命?”
“挥一挥衣袖便能杀掉一个二阶高手?只怕不能吧?”
“怎么不能?你们肉眼凡胎,看不出我此刻修为。其实我跟你们说,我早已突破半神之境,二阶高手在我眼中,就如蝼蚁一般……”
“突破了半神之境?那不就是神仙么?”
“不错!”
“咦,不是说一旦成为神仙,便会羽化飞升么?小兄弟怎么还逗留人间?”
“哎,神仙又有什么好?你们不懂神仙的烦恼。天上太也孤独,哪有人间多姿多彩?”
这少年大约十三四岁,圆脸隆鼻,眼睛大而有神,身上衣衫满是污渍。圆脸脸颊处还算白净,鬓边却黝黑一片,显然洗脸时不大认真,只洗前半边,后半边却照顾不周。此刻他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眼波流转之间,显出狡谲神气。
有一客商听了,半天没言语,只是微笑,忽问道:“小兄弟,你说你是盘古后人?”
少年得意洋洋道:“不错,一点儿也不假!”
客商问道:“我听说盘古一族居于海外瀛洲之上,自来不会轻履中土,怎么小兄弟会蜗居在这陈家村?”
少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们族长掐指一算,人间劫数已至,天下将乱,特命我隐身在此,平息战乱,拯救苍生。”
客商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贵族长既然让你隐身在此,怎么又自报家门,泄露身份?”
少年一时语塞,喃喃道:“这个……”抠了抠鼻子,方道:“那是因为我知道诸位不是坏人,所以才坦言相告,也好叫各位有些防备,否则战乱一来,枉自丢掉了性命!对了,诸位千万不可将我的身份泄露出去,否则被人听到,一刀将我杀了,天下黎庶只怕又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连诸位也不能幸免。”
客商道:“咦,小兄弟不是神仙么?怎会被杀死?”
少年道:“这个……这个……谁说神仙不会死?神仙和神仙打架,弱的也会死!”
客商道:“那能否请小兄弟演示下神仙法力?也好叫我等凡夫俗子开开眼界!”
少年摇头如拨浪鼓,伸出一只手掌,呵责道:“神仙法力怎能演示?我抬手之间,这陈家村就会夷为平地,那时乡亲们又住在哪里?不是太也对不起乡亲们了么?不可演示,不可演示!”
客商正想再说,大路西边又走来两个少年,左边一个大声道:“陈弃,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来,来,盘古后人,咱俩较量较量,也好让大伙瞧瞧你这盘古后人究竟多大能耐!”
陈弃一见二人,脸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左边少年道:“当然是为了瞻仰一下盘古后人的风采!”特意在盘古后人四字上加重了语气,又道:“咱俩切磋切磋!”说着,走上三步。
陈弃吓了一跳,连忙从凳子上跳下身来,隔着茶桌道:“陈栩,切磋就不用了吧?若我一个不小心,打伤了你怎么办?”
陈栩道:“打伤了是我自己倒霉,不关你事!”绕过桌子,走向陈弃。
陈弃避开陈栩,走到另一边,又道:“那怎么行?咱们兄弟一场,失手打伤了你,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陈栩见他躲开,高声道:“陈弃,你别躲,给我站住!”说着,疾走三步,伸手去抓陈弃衣衫。
陈弃啊哟一声,跳到桌子另一边,赔笑道:“陈栩,今天给我个薄面,改日较量成不成?”
众客商纷纷笑道:“你不是神仙么?怕他什么?跟他打啊?”
陈弃面不改色,吹嘘道:“诸位不知道,我这兄弟也是神仙,修为比我略高一丝……嗯,他也是盘古后人,我们俩是族兄弟!”
众客商哈哈大笑。
陈栩又追了半晌,总被陈弃躲开,一时怒道:“陈权,把他拦住!”
外面少年答应了,从另一边追上来。
陈弃知道躲不过,猛从两人之间钻出,往大道上直跑出去,百忙中仍不忘回头道:“诸位,我真是盘古后人,日后天下大乱,还陈家村来,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陈栩气道:“还在胡说八道!陈权,咱们追上去!”
陈弃奔跑在前,回头看见陈栩、陈权二人紧追不舍,忙道:“陈栩,我今天又没犯错,你追我干什么?”
陈栩道:“还没犯错?你整天跟来往客商胡说八道,说什么自己是盘古后人,若被有心人听见了,信以为真,那还了得?”
陈弃嬉笑道:“你也说了我是胡说八道,哪个笨蛋会信我的话?”
陈栩道:“怎么没有?昨天就有修炼界的人,去村长那儿询问你身世,村长好说歹说,言道你并非盘古后人,只是从薄山中捡拾而来的弃婴,那些人才离开。村长很生气,说你再这么胡说八道,迟早给陈家村带来祸事。”
陈弃嬉笑道:“你也说我是弃婴了,说不定真是盘古后人呢?”
陈栩呸了一声,道:“就你这惫懒货,也配做盘古后人?给我站住!”
陈弃听陈栩这么喊,不仅没停步,反而跑得更加快了。
陈弃从小身材瘦弱,陈栩却是腰大膀圆,气力比他大得多。十几年来,两人无数次动手,陈弃皆是不敌,一下便被推倒,被陈栩坐在身上捶打。后来陈弃吃一堑长一智,一见陈栩动手,撒腿便跑,由此练成了一身奔跑躲闪的功夫,讲究四字诀窍,“灵活迅捷”,意思是躲要躲得灵活,逃要逃得迅捷,如此方能免去“铁拳袭面”之苦。
陈栩、陈权两人追逐片刻,非但没能追上陈弃,反而越离越远。陈弃洋洋得意,频频回头,讥讽道:“你们怎么跑得这样慢?啧啧,身子骨也太弱了!”
陈栩气喘吁吁,骂道:“兔崽子,还自称盘古后人,难道盘古后人见到敌人,只会逃跑么?”
陈弃笑道:“盘古后人要是明知不敌,那也只好逃跑!你们有能耐,追上我再说!”脸上神色颇为得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回头说话时,一个不注意,忽然踩在一个石块上,脚下一滑,噗通栽了一跤,吃了一嘴尘土。
陈栩大喜,迅速追上陈弃,抬腿骑在他身上,动作行云流水,流畅之极。
陈弃连忙捂住脸,高声道:“投降,投降!”
陈栩狠狠喘了几口气,道:“以后还说不说自己是盘古后人了?”
陈弃道:“不说了,不说了!”
陈栩道:“好,那你发誓永不再说!”
陈弃举手道:“我发誓,我发誓……”眼神闪烁,暗想我虽然发了誓,但却没说违背誓言会怎样,嗯,若是我违背誓言,就罚我多吃一碗饭!
陈栩看他神色,就知他心中所想,当即道:“咱们男儿汉,一尿三丈远,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你要是食言,以后就罚你尿不出来!”
此咒之狠,让陈弃颇为动容,心想尿不出来那还了得?一时嬉笑道:“以后少说几句,成不成?”
陈栩道:“不成!一句也不许提!”
陈弃收起笑容,气道:“那我宁可挨揍!”
陈栩嗤笑道:“你还嘴硬!看我不好好揍你!”说完,在陈弃面前比划自己拳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答不答应?”
陈弃闭上眼睛,道:“不答应!”
陈栩一拳打在他左脸上,又道:“答不答应?”
陈弃道:“不答应!”
他们三个都是陈家村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笃深,自来形影不离。只是陈弃口无遮拦,常常妄言妄动,大祸不犯,小祸不断,惹下许多麻烦。陈栩年纪较长,成熟稳重,对他又爱又恨,常常痛加责罚,既是惩戒,亦是规劝。
陈弃心里知道陈栩不会真的打伤自己,因此有恃无恐,咬死不答应。
然而这次陈栩来时,村长严词厉语,陈弃要还是惹是生非,就将他逐出陈家村,陈栩又急又气,出拳稍稍用力,直打得陈弃嗷嗷直叫。
陈权在旁见打得狠了,忙道:“喂,陈栩,你轻些,别真把他打坏了!”
陈栩闻言,停了手,问道:“陈弃,你究竟答不答应?我跟你说,你这胡说八道的毛病要是不改,迟早会吃亏!”
陈弃嘴硬道:“人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要是闭嘴不说,还有什么意思?再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