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总是过得飞快,单位初八报到,因此我提前一天便要回D城,临走时老妈殷殷叮嘱,并为我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吃食,全家人一起送我到车站,直到车开出好远,我回过头望,他们还站在原地目送我。
心里有种很酸楚的情绪,我觉得自己很不孝,其实内心里,我真的很不想回家过年,不止是过年,任何一个节日那种欢乐热闹的气氛,都能将我心底深处的那份凄清落寞衬映得越发分明。
人家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我却是因为一个人,逃离一座城,这座城还是我的故乡,是我的根所在的地方。
我拉上窗帘,不想去看车窗外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道路,以及任何能引起我回忆的地方,哪怕是一棵树,一块草坪。
我悲哀的想,我的心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瓷器,它竟然是那么的脆弱易碎。
初八日到单位领了开年红包,接下来的许多天虽然说是上班,其实因为还在新年里,每天基本上没什么事,无非应个名而已。不过忙也好,闲也好,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单位里曾搞过集资建房之类的福利,名额有限,而我参加工作的时间短,年轻没资历,所以与我没很大关系,我一直住在自己精心挑选然后租来的小窝里。
在这座城市,我没有朋友,跟同事也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也没有娱乐,每天一下班回家,除了买点生活必需品,我基本上足不出户。看书,听音乐,玩电脑,发呆,我重复做着这些事情,而且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从中找到乐趣。
跟梁暖晴分手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这种阴影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看书时偶尔看到一些句子,都会触动情肠,听那些忧伤的歌曲,不知不觉就潸然泪下。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那些往昔的回忆便会重新变得鲜活,她的好,她的笑,她的娇,她的绝情,她的残忍。。。。。。一次次钻入我的梦中,无休止的折磨我。
我不知道是我太感性太不坚强,还是所有人第一次失恋都会如此。总之,她的离去对我打击深重,重到让我深入爱恨交织的泥沼,不住的下陷,而无力自拔。很多时候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漠然的脸,那呆滞的眼神,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而害怕。
可是我竟然无力拯救自己。
当时天真,想着爱了,便真的可以相守一世。
到了如今,明白相爱一时,换来的或许只是伤心一世。那些山盟海誓,只是有毒的糖果罢了。
这天晚上,像往日一样,我又守在电脑前打游戏,桌上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我瞟了一眼,没作理会,继续敲击键盘,等我过了关,铃声也止了,我暂停了游戏,拿过手机一看,一颗心刹那间怦然而跳。
来电号码是我所深深熟悉的,熟悉得能倒背如流,曾经无数个夜晚,我在手机上一字字的按出这串数字,隔着冷冷的屏幕轻轻抚触它,然后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删除。
我知道,这号码我永远都不会拨出去,可是,现在她打给我了。
我怔怔的看着屏幕,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它却又在我手中响了起来,我像被什么烫了手似的,再度把手机放回桌上。
一遍,两遍,五遍。。。。。。
铃声反复循环,我显然低估了那头打电话的人的耐心,也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接了电话。
“喂?”
说话时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抖,轻微的抖动,幸而我的声音很争气的保持了平稳。
“一诺。”她在那头轻声唤我的名字
“嗯,有事?这个时候拜年晚了吧?”
我知道这话一点都不幽默,可是我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我没有问她是怎么又一次知道我的电话的,反正结果是她已经知道了。
“一诺,我现在在D城。”
“哈?”我实实在在吃了一惊。
“我一个人开车来的。”
我有点沉不住气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你,但是我不知道你住哪里。”
她语气倒是平常得跟聊家常似的,我一下子就火了,却仍是强自按捺着性子:“找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找你了。我对这边不是很熟悉,我只知道我现在在德润广场边上,你可以不来见我,但你出现之前,我会一直等在车里。”
说完,她以很快的速度挂了电话,我握着电话,过了几十秒才回过神来,shit!我气得跳脚,几乎想把手机给摔出去,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她是吃定我了是不是!
约莫半个小时后,我在德润广场附近找到了梁暖晴的车,然后坐进副驾驶座,用力关上了车门。
“一诺。”
我没理她,眼睛望着前方,铁青着一张脸:“开车!”
她知道我没好气,听话的发动了车子,我一路指挥着她:“往前一直开,向右,对,再向右。。。”
酒店醒目的灯牌映入眼帘,她侧过头:“你让我住酒店?”
我反问:“不然呢?我家只有一张床。”
她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一直把车开到那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然后我们乘电梯来到酒店大堂。
“给我一间房。”
前台小姐笑容可掬:“好的,请问您要什么房?”
“大床房。”
我把卡和身份证递给她,办好手续,进电梯,上楼,在这过程中,她默默的跟着我,我们没有一句交谈,甚至没一个眼神的交流。
进了房间,开了灯,我走过去,将押金单等东西放在床头柜上:“这里住得也还舒服,你在这呆一晚,明天早上再开车回去吧。”
“你要走?”她正将身上的外套脱掉挂好,听了这话,转头不敢相信的望着我。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这里只有一张床,莫非你要我跟你睡?”
“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这间房,这温暖的有些暧昧的灯光,这张看起来宽大舒适的大床,本就让我有些紧张,而她问这话时紧紧盯着我的目光,更是让我心里发慌,幸而这个时候,我又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临时演员,我的演技可以把我的心慌遮盖于无形。
我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笑得有些轻佻:“如果你想跟我重温旧梦的话,从道德的角度上,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个事实,那就是你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
梁暖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她的眼里,却似乎浮现出一丝泪光,我不敢去看她,轻声说了一句:“我走了,你早点睡。”便欲绕过她走向门边。
她似乎惊醒过来,连连后退几步,用身子把门堵住:“一诺,我不会让你走的!”
我这下真恼了,没办法再装下去:“你到底想怎样?”
“一诺,你这几年来一直躲着我,我打你一个电话你就换张卡,我网上给你留言,给你发邮件,你从来没有回过。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离开你,难道我心里就不难受吗?你知道我那时候面临多大的压力吗?我是家里的独女,我不可能不结婚的,而且我爸爸那时候生病,需要很多钱治。。。。。。”
我冷冷的打断她:“至少你跟那个男人成双成对出现之前,也该告诉我一声,别让我做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她看着我,眼里充满乞求和痛苦:“一诺,我不想失去你,我知道你一旦知道,就不会再理我了,所以,当时我愚蠢的只想拖延。。。”
“哈!”我笑了:“暖晴,如果你告诉我,然后我们再分手,你跟那男人再在一起,你顶多只是移情别恋,可是你瞒着我跟他偷偷约会,那就是背叛!”
“一诺,对不起,我骗了你。”她眼里泪光闪烁,忽然走过来,轻轻环住了我,用一贯的楚楚可怜的声音道:“可是我没有移情别恋,我不爱他,我爱的一直是你,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一诺,我爱的是你,一直只有你。”
一阵淡淡的水果香味扑入我的鼻中,那是她喜欢用的沐浴乳的味道,我迷恋的味道,她抱着我,软软的在我耳边说爱我,这情景是多么熟悉,我像是被她的声音催眠了,坠入了一个温柔甜蜜的梦中,一颗心在慢慢融化,我闭上眼睛,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她将我抱得更紧,声音温柔如水:“一诺,我知道我伤你很深,可是当时我没有办法,结婚是我无法逃避的一件事,但我一直希望我能有机会弥补你。”
结婚?我睁开眼睛,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毫无所觉,依然在我耳边呢喃着,说着动人的甜言蜜语。
我呆了一会儿,伸手将她从我肩上推开,深深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所以,暖晴,你弥补我的方式,就是让我做你的小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