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张强正想着,电话来了,涂秋妍打来的。
涂秋妍张口就问伤者的情况,不知是谁透露的消息。
张强说自己没跟车过去,不清楚情况,但是看情况不怎么严重,让她不用担心。
好不容易哄涂秋妍挂断电话,张强一转身,见到了一个他此刻不想见到的人,代理总监张意飞。
张意飞,三十出头,身高一米七左右,带着一副白框眼镜,是项目的代理总监理工程师。
张强不太喜欢这个人,有点盛气凌人,还喜欢斤斤计较,总是揪着一点点小问题不放。
桩机发生这样的事情,属于比较严重的安全事故。他已经可以预测,接下来张意飞一定会大张旗鼓的搞事。
果然,张意飞走到桩机前,拿出手机,对着变形的桩机,连连拍了三张照片。
然后,又拨通了项目经理潭军的电话。
所说之事,无非是桩机没有合格证,施工工人没有操作证,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需要停工整顿。
挂了电话,他才转向张强,道:“张工啊,麻烦你和你们涂总说一声,桩基先暂停施工,等待通知。”
张强闻言,忙道:“飞总,这事纯属意外,所幸没造成太大的损失,也没有人员伤亡,您刚刚和谭经理的通话我也听到了,重点排查隐患是有必要的,但是停工令还请先别发,这事我们涂总还不知道,等她了解了情况,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哦,这样啊,那行,你和涂总先说一声,这事,我觉得有必要好好查查原因。”
“一定,我一会就安排人全面排查。”张强连忙应道。
如果停工令下了,没三两天是恢复不了的。他了解张意飞这个人,心很贪,总是千方百计想拿钱。
张意飞没说什么,走了。
张强插着口袋站在桩机旁,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他骂的是那兰姓的工人。
若不是那工人自作主张坚持己见,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事情已经被监理和项目部知道,即使没有人员重伤,也成了一件大事。涂秋妍花一笔钱,已经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张强离开现场,去了涂秋妍的办公室。
可是,今天涂秋妍迟迟没到工地。
张强在门口等了足足半个小时,还是没见到人,无奈之下,只得拨打她的电话。
涂秋妍接通了电话,张强一问,才知道她回了老家,说是家里有点急事。
张强顿时没了主意。
说到底,他只是个施工员,发生了大事,自己做不了主。
挂断电话,他呆呆的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堆满了忧愁。
因为涂秋妍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像哭过一样,张强没把张意飞要下停工令的事跟她说。
可这事终究要解决。
他挠了挠脑袋,决定给谭军打个电话。
“小张啊,有事吗?”谭军出奇的和气。
事出必有因,谭军的为人,突然这么和气,绝对不是他心情好。
张强心想,谭军可能想装作不知道桩机的事,让涂秋妍这边直接找监理出面处理。
他也不说破,规则也是如此,承包了,就把风险也包在里面,如果涂秋妍有能力处理,项目部不出面也是情有可原。
“谭总,是这样的,姜书记那边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想让我们先把钱付过去,他对我们不放心。”
“哦,涂总怎么说?”
谭军依然没有任何怀疑,从姜博之前的态度,谭军就看得出来,姜博这个人很霸道,这样的人,生性多疑和善变,很合理。
“涂总说,迟给早给,也就是一两天的事,他不放心就直接给他,只要他信守承诺,能保工地顺利完工就行。”
张强继续编造谎言,他知道谭军在意什么。
果然,谭军一听,马上附和道:“我的想法和涂总一样,只要他能信守诺言,钱早一天两天不是问题。”
张强暗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姜博那边没动静,涂秋妍自己又没钱了,唯有想办法早点拿到谭军手中的十万块钱。
“那谭总您安排把钱汇到涂总账户,我再联系姜书记取钱。”
“可以,你通知涂总半个小时后查到账给我一个回信。”
“好的。对了,谭总,今天早……”
“嘟。”
张强话没说完,电话被谭军挂断了。
“老狐狸。”张强笑骂一声。
接下来,就是发信息给涂秋妍。
此时,谭军正和李有才在茶餐厅喝早茶。
挂完电话的他,心情格外愉快,一张肥胖的大脸在空调下一抖一抖。
“老谭,什么事这么开心?”李有才好奇问道。
“呵呵,没事。”谭军笑容满面。
李有才也笑笑,“刚刚张强打电话过来吗?”
他从谭军的话语中,推测来电的是张强。
“嗯,说姜博想今天拿那十万块钱。”谭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这么急?”
“说是不放心我们,哈哈,他真以为全世界都和他那乡巴佬一样。”
“钱给他没问题,只是,毕竟不是我们当面谈的,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或者说,是不是立个字据什么的?”李有才不无担心的说道。
“这你放心,我之前已经和涂秋妍说过,地方关系这一块,我们项目部最多承担十万,如果再遇到什么问题,也是她涂秋妍自己出钱想办法解决。”谭军骄傲的说道,他为自己的考虑周全而自豪。
十万的公关费花在姜博身上,他和李有才能把账做到三十万,多出来的,自然是两人的辛苦费。不用出面,就平白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李有才一听,细细思量,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遂竖了竖中指,表示赞扬。
大约十一点钟,张强的手机响了。
一条提示账户转入十万块钱的信息。
张强搂着手机,欣喜若狂,就差泪流满面。
一年前,他还拿三四千块钱工资。除了花销的透支,每次领工资所剩其实寥寥无几。
今年总算提到六千,结果到现在都没领过工资,十万块钱,是他幻想五年以后的积蓄,那还是省吃俭用才可能达到的目标。没想到,这一天突然到来,感觉就像中了六合彩。
“老板娘,医疗费就包我身上啦。”张强对着信息豪情万丈。
能得到这十万块钱,少不得涂秋妍的照顾。
张强想过,不把事情告诉涂秋妍,甚至从她那里再弄十万或者二十万。可是,细想,发现行不通。
那样的话,涂秋妍要和他一起去交钱,到了姜博那里,就露了馅,搞不好,姜博把三十万当成他本来应得的,那么被误认为从老虎夺食的张强绝对会惹得一身骚。
他在田野上大叫了两声,然后奋力狂奔了数百米,这才停了下来。
心中的喜悦依然绽放,只是,他感觉自己低调了一点。心想,这样不会被人看出来吧?
想想,又哈哈大笑。
回到宿舍,他打了个电话给采购员罗大河。
罗大河一脸郁闷,一大早就被叫起来送人去医院。
他不是勤奋的人,三十出头的年龄,没让他学会努力,反而让他开始消极对待生活。
因为和涂秋妍有一点表亲关系,在工地里,除了涂秋妍,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来自妻子的压力,让他迫切想要多弄到钱,除此之外,他都不关心。
张强早上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说要出去买材料,没空。张强好说歹说,才请得他动身。不过,不乐意是肯定的。
此时,张强再打电话,他低头看了看,没接,任由手机在自由的歌唱。
于是,张强给他发了个信息:“罗总,医疗费多少,我微信转给你。”
罗大河一看,随手回了个信息:“总共花了四百块钱,你微信给我可以,也可以等我回去你再给,我在工地,几分钟就回到。”
张强看了心里乐,看样子没什么问题,否则不会说总共四百块钱。
“涂丫头啊涂丫头,不是我不大方,这医药费给了,我们就两清了。”
张强神经病发作,咧着嘴,对着手机照片中涂秋妍的背影自言自语。
他的预估,可能要敷个药什么的,大概一千块钱,没想到只要四百,又省了六百。
钱,他说了给,自然会给,不过,不会这样白白给。
他找到涂秋妍的手机号码,编了一条信息:“工人没什么大碍,罗工说花了四百块钱医药费,钱不多,我直接给他就算了,您先安心处理自己的事,其他的不用担心,有我呢。”
过了一会,涂秋妍回了个信息,“嗯。”
张强把信息关上,又拨通了桩基班组谢国良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通了。
“情况怎么样啦,老谢。”张强装作不知道。
“医森(生)说,问题不大,就是腰种(撞)了一下,休息半个月就磨(没)事啦。”
“哦,没事就好,总共花了多少钱?我和涂总说了,虽然工人自作主张出的事,也是工伤,多少钱我们给,你让他好好养伤。下午到工地,你找我报账。”
“谢谢张董(总)和涂董(总)关心,钱罗工帮忙付啦,总共三百多怪(块)钱。”谢国良感激的说道。
“嗯,那我找涂总把钱给回他,你不用担心。”
“谢谢张董(总)。”
张强挂了电话,心情格外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