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夜,肿胀的胳膊更酸疼、肿胀的动弹不得。在常桓的逼视下,才一动,就疼的一头冷汗,手颤抖的厉害,剑也歪歪斜斜,才出半途,就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二人的额头上,则一阵冷汗淋漓,脸一阵发白。常桓却不为所动,冷声道:“继续!”毕竟是训过千军万马,曾一人之侧,万人之上的人物,这一声、一眼,却让人不甘违逆。
二人咬着牙,哆哆嗦嗦,如一个蹒跚的老翁般拿起剑,又开始拔剑。这一剑依然不成,黄豆大的汗珠从二人的额头、脸上滚落,摔在地上,溅成了数瓣。一剑、一剑,又一剑,臂膀上的酸疼竟然稍微轻了一些。
二人的动作也逐渐标准。
只是,二人的形状,却让一干弟子看着心疼不已。尤其是最小的岳灵珊,更是心疼自己的大师兄。从小到大,她就和大师兄最亲近,见得大师兄受罚,胳膊疼的抬也抬不起来,简直都要心疼死了。便忍不住,去给大师兄求情,整个脸上都是可怜巴巴的,“常先生,大师兄和二师兄都知道错了,您就放他们一马吧!”“他们?”常桓看了二人一眼,摇摇头说:“他们不懂得,什么时候懂了,能看出来。小丫头心疼了?”
一句打趣,却让岳灵珊面颊一红,似被看破了心事。常桓又对其他四个弟子说:“你们跟我来,让他们继续练……”
“是……”
四个弟子收了手里的苍松迎客,便随着常桓去后山。岳灵珊也跟着一道过去,须臾辗转,就来到了半山腰上一片平阔的,却并不甚大的药田。宽阔也不过是两三亩的样子,种植了一些枸杞、甘草、苍耳、黄精一类的药材。常桓一指药田,问诸人:“这是什么,你们可知道么?”
岳灵珊道:“这是药田啊。”
其他弟子也都点头。
“是,这是药田。是你华山一脉的生计。整个华山派的开销,都从这里出。华山派是名门正派,不符道德的事情,华山派是不做的。什么走镖、护院,华山派都不做。一切都依靠了这一块药田,辛辛苦苦的重出药材,运下山去卖了钱财,再买来米粮。这么多年下来,华山派也无什么积蓄……”常桓的语气有些唏嘘,也不知其他的武林门派如何,但华山派的这种做法,实在是无可挑剔,令人敬佩。常桓顿了一下,道:“华山派的一茶一饭,皆来之不易。每一口食,都是辛辛苦苦得来的……”
“可是……可是师兄他们不是故意的,是那些小贼可恶!”岳灵珊听的常桓一阵说,心中也生出一些感悟,明白了自己的父母辛苦,只是毕竟和大师兄感情好,怎么也不忍心让师兄受苦,才找了一个理由。
虽然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信。
常桓一笑,说:“你这丫头……”在药田旁踱了几步,才又道:“那你说华山派的功夫不入流了?”
“我不是!”岳灵珊嗔了一声,人家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逗了岳灵珊一句,常桓才又教育起岳卓的几个弟子来,说道:“整个华山就你们这些弟子,你们的大师兄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二师兄更是带着技艺投入师门的,岁数四十来岁,比你大师兄还大了二十多岁。俩人加起来一个甲子,要比平头百姓活的年头都长。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哪怕是一个孩子,贫苦人家,也都该懂得一些道理……”常桓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了他们的心里。平日里一直不觉着,但常桓一说,他们也就明白了——就像是常桓说的一样,他们的大师兄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二十多岁,二师兄更是四十来岁,一个人到了四十来岁,就已经开始老了。甚至,二师兄的岁数要比师父还大几岁,这样的一个人你说不懂事?没有阅历?
常桓道:“我啊,和你们说这些,就是要你们明白华山派的不容易。华山派都这么不容易了,你们的师娘更是扣扣索索,省吃省喝的,积攒了一些碎银子。而你们的大师兄、二师兄,他们竟然……算了,我便当他们丢了吧。丢了,就是武功不济,那就好好练。都那么大人了,什么道理还需要别人来讲?还当自己小孩子呢?练功要师父监督,行事要师父顶多,一刻不看着就偷奸耍滑,以至于武功不济,令华山派为小贼所欺辱……”
“可是、可是要是不是小贼呢?”
岳灵珊又问了一句。
“那就是大贼了?行啊,江湖中有名有号的大贼,是哪一个?报出名号来,自有华山派为他二人出头。只是,丫头,一个大贼会在意那几个散碎银子?”就像是楚留香、司空摘星那种盗贼,会去偷人的散碎银子?根本就不可能嘛!
“那,那要是……要是他们自己花了呢?”
“自己花了,就有两错。其一便是不知华山上下的困苦,只顾一人享乐,无组织无纪律,无家人无亲朋,这等人,我若是掌门,定然立刻逐出华山门墙,不使用华山养这等白眼狼。祖宗基业在手里,怎么能败于这等人手里?第二错便是撒谎,言必信,行必果,言行要如虎符一般,要能合在一起……”
几个听讲的弟子都是若有所思——这一番道理,却是为人处世的道理。岳灵珊却是暗暗伤神,虽有不忍,却也以为常桓的惩罚不错。
自家母亲扣吧出来的一些散碎银子,就让他们这么糟蹋了,两个人又不是小孩子,果然是够没心没肺的。接着就又听常桓说:“岳掌门看似严厉,其实还是对你们太好了,舍不得你们受苦受累。俗话说慈母多败儿,岳掌门却也不差。华山派本就不富裕,还要雇药农上来打理药田……从明天起,你们就半日练功,半日去药田劳作,不懂的就听药农的指导。行了,去吧……”
常桓挥手让人去了,自己却在药田旁站了一阵,心生感慨。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他便要转身离去,忽就听的一女子的声音:“道友之言,却是不凡。贫道魏米珍,就在隔壁峰上隐修,道友可否过来一叙?”
这个声音平静的毫无波澜,常桓的脑海中很自然的勾勒出一个面色平静,似乎居然于千里之外的中年女人的形象。
常桓心思一动,就朝着隔壁峰去。至于是哪一个隔壁,跟着声音走就对了。他的呼吸缓急变化,周身的气机也照着这一韵律,泵行周身,他传自小昭,又自出机枢的轻功已然达到了极高的境界,不长的功夫,就到了隔壁峰下。于隐蔽处看到了一串脚窝子,那脚窝子很新鲜,显然是经常有人上下的。常桓抬头看去,就在山峰的半腰上看到了一扇木门,木门闭合,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常桓深吸一口气,便纵身而上,脚在几个脚窝子里借力,如大鹏鸟一般扶摇上冲,在木门前站定。
木门打开,内里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青布道袍,面色平静的女子。
女子道:“道友里面请。”
常桓看女子一眼,只觉此女子样貌平凡,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慈悲、平静。洞**给人的感觉却很昏暗,等木门一关,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常桓的眼前什么也看不家,只剩下黑暗,心头就是一跳,问道:“道友居住在这里,如此昏暗,一关门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如何能够生活?”
“呵……看来道友却还未曾褪去肉眼凡胎。”女子一笑,又将门打开,重新令光线照进来,说道:“这里与我而言,光明如昼。却是自己习惯了,有些忽视道友的修为,勿恼勿怪……”
说话间便给常桓泡了一壶茶水。
大致的介绍了一下什么叫褪去肉眼凡胎——原来如常桓一般练气,精修三宝的法门,正是和修道之法类似的。当精气神三宝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之后,人的眼睛、耳朵都会发生变化,譬如普通人眼睛看到一片树叶,就只是绿色的,上面有一些脉络。但褪去肉眼凡胎之后,却可以看到树叶被一些七色的脉络包裹住,整个世界也充满了各种的七彩色,丰富多彩,绚烂多姿。
所以,这也是魏米珍身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之内,却说光明如昼的原因。魏米珍对那些光彩,用了一个气来形容。
但常桓却知,那不是气,而是来自于宇宙中的射线,只是古人不了解这些,所以就当之是一种气了。
常桓问:“那,究竟要如何,才能褪去肉体凡胎?”
“呵,修为够了自然就到了。道友不要着急。正所谓功到自然成,我适才望气,见道友三宝光明,日月星三光远超凡俗中人,所以才邀来,一起论道一番……华山上,修真炼道之人甚少,修出名堂的,更是少的很。你所处的那个华山派,却是,哎……好好的一本道典,却修错了名堂,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