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和天堂应该就是这样的区别吧。
打开厚重的门我轻悄悄钻入书房,书房里灯光昏黄,刚从金碧辉煌的大厅步入这里,真的有如从天堂一步踏入地狱之感。
我坐在那张古老的红木雕花的摇椅上,闭上眼,任摇椅轻轻地摇晃。
我知道榼为什么总喜欢坐在这儿了,方才喧闹的心情,此时一点点归于平静,心里仿佛有一条静谧的小溪在轻轻淌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脑子里什么都没去想,独自享受着难得安谧的空间。
然后,我站起身,开始寻找一本一直想看的书。
我的手指在那些书上轻轻划过,最后停在其中一本上,那本书上方的架子上有我想要找的书---《飘》。
踮起脚尖,手指只能险险碰到槅子的底端,却够不到书。
我将脚面更绷直了些,伸长颈子,五指尽量地延伸,啊,终于摸到了。
只是书被卡得太紧,我根本就把握不住它。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按住我的手,我的背被一个高大的身体密密地贴住,我‘啊’地叫一声,惊惧地扭头。
空寂的冰葡萄般的眸子,乔灸。
他并不看我,手从我手背上移开,手指上移捏住那本书,轻轻取下来。
他离开我的身体,手伸过来,“是这一本吗?”
我瞪着他,微微喘着气。
他是鬼吗?他什么时候走入的这间书房,还是他一直就在书房的某个角落,他何时走近的我,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平息了一下气息,道了声谢谢,接过书。
他轻轻地退到巨幅窗帘旁,打开他手中一直拿着的一本厚厚的书看,不再理会我。
我站在原地,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张红木雕花的摇椅后,隐在巨幅窗帘的阴影里,仿佛刚才的事从没发生,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股从心底生出的巨大好奇攫住了我。
我慢慢走近他,站在他对面看着他。
他依旧在看书,厚重的书遮住他的脸,我只能看到褐色书皮上烫金的“圣经”二字。
时间似乎停住了,我们在僵固的时空中旋转。
良久,他抬起头,眼睛对上我。
他瞳仁的暗处闪过一颗奇怪的光点,倏而即逝。
他伸出手来把手中的书递给我看。
我低下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一切都是虚空……万事都令人厌倦,人说,说不尽;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以前的事,无人纪念;将来的事,后来的人也不追忆……”这都是些什么话,怎么让我觉得似懂非懂,那些话里有一种寂灭的气息迎面扑来,引起我的心无由的振颤。我疑惑地从书中抬眸。
乔灸嘴角挂了一丝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那漂亮狭长的冰葡萄般的眸子出现片刻的轻柔,“这是‘圣经’旧约的传道书,是在耶路撒冷作王、大卫的儿子所说的话,他说,他曾用智慧专心寻求查究天下所发生的一切事;原来神给予世人的,是劳苦的担子,叫他们为此烦恼……”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只是面前这个贯常用冷寂包裹自己的男孩,原是水寂的眼眸此时却在闪着魔幻般异样的光彩。
让我眩惑,让我心里的迷雾也越来越浓。
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和乔灸待那么长时间,让自己听这个平日都不曾主动与我说过话的男孩大段大段地讲着自己似懂非懂的话。他的语气平缓,却奇怪地渗着一种无法言语的狂热。记得我曾问他,他是圣教徒吗,他却说他不是,只是纯粹的喜欢圣经而已。
喜欢吗,喜欢到谨言束行,喜欢到天天吃着素餐衣装端敛的如同圣道士?
啊,真是让人难懂,我摇摇头,推开卧室门。
一眼就看到我的卧床上大剌剌躺着一个人,他高高大大的身体松垮垮趴在床上,脸埋在床单里,只能看到那一头凌乱不羁的黑发。不是金榔却是谁?
他怎么会跑到我的房间里来?我皱眉走过去。
金榔嗯了一声,从床单上抬起头来,眸光有些焕散,最终凝聚在我的脸上。
那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你……怎么跑来我的房间?”
真是恶人先告状!我上前几步,“喂,到底……”
“啊~”没等我说完,金榔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我面前,他双手攀住我的肩,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我身上,我惊叫,几乎站不稳身体。
他就这样抓住我的肩看着我,黑眸在我脸上逡巡,然后,他的身体突然倒下来,紧紧抱住了我。
我哪里承受的住他的冲击,身子一斜,两人便双双倒在地板上。
金榔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他撑起身体,一手拢住我的头,嘴唇颤抖地吻住了我的。
我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金榔的嘴唇带着强烈的需索,炽烈而狂暴,他发狂地吸吮着我的唇瓣,舌头慢慢侵入我的口腔。他的身体热的让人害怕,他凌乱的黑发垂落下来,针一样刺痛了我的面颊。
我被金榔突然的举动吓坏了,从没承受过这样剧烈的拥吻,如同狂风暴雨般,突兀的让人连思想都被袭卷。
颈子上传来一阵啃咬的噬痛,天啊,金榔在做什么,他居然在咬我的颈子,而且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打开我胸前的第一粒纽扣。
颈子上一丝丝的疼痛反而让我的头脑清醒过来,我抓住胸前的衣服,嚷道,“金榔,住手,你喝醉了,住手啊……”我用双手使劲推拒着压在身上沉重的身体。
可是我的力气怎么能推开健壮高大的金榔呢?
他已经完全失了理智,他炽热的唇沿着我的颈子一路向下……
我咬了咬牙,伸出手使劲一挥。
“啪”一声脆响,我的手重重地打在他英俊的面颊上。
身上的重量“霍”地减轻,金榔放开了我,跪在我的腿边,惶惑地盯着我看。
他歪歪头,脸上居然出现一种天真的表情,“你……是谁?”
我吸了口气,双手撑起来看他。
他的眼睛黑玉一般,却没有半点矫情。
他竟然醉到不认识我了,那么刚才他……
“金榔,你给我出去!”我冲着他嚷。
他愣了一下,眼睛转了转,又回到我脸上,“楣楣……楣楣……?”他一边轻喃一边爬了起来,迈过我便踉跄地往外走。
“金榔,你这个混蛋!”虽然知道他醉了,可我没想到他是这种态度。
金榔扭过身,黑眸空寂,“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然后他转过身,摇摇摆摆地消失在房门口。
我怔怔地坐在地上。
对不起……这是从金榔嘴里说出来的吗?他居然跟我说对不起,一向爱捉弄我,找我岔儿,我放肆顽劣的变脸哥哥居然跟我说对不起?
真真是世界上最好笑的大笑话儿。
呵呵……我笑了起来,一直停不下来。
有什么咸咸的东西滑进我的嘴角,渗进我的味蕾。
呵呵……
原来,人遇到最好笑的事时,也会是满脸泪水。
终于笑够了,脸上的肌肉都僵了。
我爬起来。
突然感觉眼前硕大而漂亮的粉色房间有些陌生。
这真的是我的房间吗?
我有些迷惑,金榔的身影仿佛还站在门口,一遍一遍地重复他转身离开的动作。
那大大敞开的门口像一只乌黑的洞口,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被它吞噬进去。
我跑过去关门,想把所有恐惧都关在门外。
可是躺在门角的是什么呢?
我弯身捡起来。它在手心里是那样圆润而美好--白珍珠攒成的梅花型耳环,路平蓝的最爱!
她来过么?
她看到了什么?她酒醉的儿子身下压着她的干女儿为所欲为吗?
可是……她为什么不上前阻止,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走掉了?
而这只像征美好的珍珠耳环留下来,却恰恰记录下了她的残忍……
真是讽刺,真是天底下第二大笑话儿。
呵呵,真是幸运,怎么天底下顶好笑的两个笑话儿都让我一天之内全赶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