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灵这会儿只是狐狸,又不能张嘴,她还能说什么,只得附和着玄色点点头。
其实比起采药,她更想趴在床上睡一觉,毕竟这一晚上真是有够折腾的,可若躺回去的话,玄色一定会心生怀疑的吧?
唉,真是命苦啊,明明是为了他的事东奔西走才累成这副样子的。玄色垂首瞧见她眸中的苦色,如玉的指尖轻轻摸了摸她的小尾巴,唇边缓缓溢出几分灼灼笑意。
吃完早膳后,玄色便背上药篓准备出门了,千灵懒得走路,哼咛许久总算得了一个特权——躺在玄色的小药篓里。
朝阳初升,清风正浓,玄色背着她一步一缓的走出兰若寺,暖暖的阳光洒下来,千灵张嘴打了一个呵欠,见还没有走到种药草的地方,索性眯起狸目打盹儿。
而在两人走后不久,一名绿衣小侍女悄悄跑到寺庙门口,见玄色往荆棘山的方向去了,目色一顿,有些愧疚的抿抿唇,又转过身迅速跑回禅院。
“你是说,玄色带着那只臭狐狸一起去了荆棘山?”柳飘雪坐在檀木椅上,挑着柳眉凉凉开口。
湘儿跪在门口,半边脸还留着热茶的烫伤,战战兢兢道:“奴婢亲眼所见,不敢对小姐有半分欺瞒。”
“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柳飘雪勾唇冷哼一声,眯眼瞧着指甲上新涂的丹红,微微侧目道:“风战何在?”一道暗影如骤风一般倏尔落进房内,静静跪在柳飘雪身侧等候吩咐。
“去荆棘山,把那只死狐狸给本小姐杀了。”
“是,属下遵命。”暗影颔首一应,屋内风声骤过,又迅速消失了踪迹。
湘儿跪在一旁瞧着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力,身子一抖,蓦然跌坐在地上。
她一直都知道小姐身边藏着保护她的影卫,若非遇到危急时刻,绝不会突然现身。
可她万没有想到,小姐居然会让他去杀一条无辜的小狐狸。柳飘雪见她如此,有些不悦的皱皱眉,凝目叱声道:“还跪在那儿干什么,等着本小姐的赏赐吗,我饿了,去端些膳食过来。”
“是……奴婢,奴婢这就去。”湘儿瑟缩一下,颤着声音起身,转过头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禅院。
柳飘雪摇摇头,坐在那儿眯眼冷笑,先前那玄色对她的心意无动于衷,待那只臭狐狸却是掏心窝的好,如今她便要让他知道,拂了她柳飘雪的面子是个什么下场。
杀死那只狐狸只是第一步,之后她便以丞相府的名义逼他还俗娶她,等他入赘到柳家,到时,她就要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好好欺侮他一番。
玄色啊玄色,你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湘儿如今怕柳飘雪怕的要命,本该是去厨房为她做膳食的,却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佛堂。
寺中钟声猛然敲响,她剧烈的抖了一下回过神,想起小姐吩咐风战去做的事,整个人顿时愧疚起来。
她一向心善胆小,素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万一那小狐狸最后当真……她闭了闭眼睛不敢往下想,鼻中嗅到淡淡的檀香气,她深吸一口气,踱着步子缓缓走进佛堂跪到了蒲团上。
“信女无心之失,只是迫于小姐威压才不得不告知玄色小师父的去处,还望佛祖能保佑他们平安归来。”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心安,可玄色师父佛缘深,听说那只小狐狸还颇有灵性,如此,应当能得到佛祖的庇佑吧。
她暗暗想着,而后带着几分心慌缓缓起身低头向外走。刚到门口,迎面却撞上一位青衣男子,她从未见过这人,是以并不熟悉,只是在看到他身旁站着的墨衣男人时,顿时吓得跪到了地上。
“御、御王殿下!”
“起来吧。”楚御宸淡淡开口,看都未看她一眼便负手向里走,反倒他旁边的风清尧突然合起扇子
“咦”了一声,盯着湘儿饶有兴致道:“本公子记得,你不是柳飘雪身边的小丫头吗,怎么,柳大小姐也来了兰若寺?”湘儿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听他一开口便自称
“本公子”,加上又能和御王殿下同行,便也清楚这定也是一位身份尊贵的主。
她忙凛凛神,颔首低眉道:“回公子的话,我家小姐奉老爷之命来兰若寺祈福,如今已在寺中住了两日。”风清尧目色一闪,和善笑道:“柳丞相连续十六年都是大势,这福运在朝中,怕是无人能及,怎么,他还需要子女祈福吗?你家老爷有没有说让你们何时回去?”湘儿只当他前半句话是在谈笑,顿了顿,低头回道:“六、六月十八。”风清尧别有深意的与楚御宸对视一眼,而后抿唇,
“柳相还真是挑了个好日子。”湘儿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只觉这话怪怪的,皱皱眉,想起柳飘雪还在房内等着她送饭过去,便不敢在此多待。
“公子,我家小姐还有事让奴婢做,奴婢就先回去了。”
“去吧,顺便帮本公子问候一下你家小姐,”风清尧淡笑,打开扇子扇了一下,挑眉道:“就说是风将军府上的庶子。”湘儿身子一顿,凛凛神,行过礼后赶忙退下。
想不到,那竟是将军府的二少爷,传闻这风二少素来纨绔,平日里以逗趣普通老百姓为乐,手段比起自家大少爷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想今日一见,举止竟是这般的有礼有节,哪会是一个纨绔公子会做出来的事。
更何况,御王殿下可是出了名的冷漠凉薄,一个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王爷,岂会允许如此行为不端的人站在自己身边,可见那风二公子与传言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湘儿走后,风清尧摇着扇子一脸戏谑的走到楚御宸身边,眯眼笑道:“这个柳相的心思,还真是够歹毒的,六月十八那天,皇上必会带着一众皇子来兰若寺。只是这柳大小姐向来眼高于顶,对那又蠢又笨的东宫太子实在是瞧不上,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那个黑心的爹早把她扯进那野心勃勃的算计之中了。我猜啊,那天必定会有场好戏上演。”楚御宸寒目一敛,望着面前的佛像幽声道:“那又如何,总归他的狐狸尾巴,藏不了多久了。”
“那倒也是,”风清尧赞同的点点头,而后想起什么,合起扇子又问:“不过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一大清早的就掀了我的被子直奔兰若寺。”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御宸,目中暗含几分怨念。
“前丞相陆林,没有死。”楚御宸看他一眼,淡淡开口。
“什么?!”风清尧的神色顿时破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我爹与陆相素来交好,他即将被押往刑场那日,还是我爹跪在金銮殿外苦求皇上才保下一具全尸。只是没想到等上了囚车之后会有人突然纵火,等侍卫将火熄灭时,陆相已经被烧到面目全非了。”
“所以,风老将军并没有认出来,那被烧死的人并非本王的舅舅不是吗?只因押送囚车的侍卫说里面坐着的人就是陆林,所以风老将军也只得信以为真。”楚御宸缓缓阖上眸子,声音微低。
风清尧喉中一滞,突然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一个在世人眼中已经死去十六年的丞相,如今依旧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不是吗?
“你、你在哪里见到的陆相?”
“柳府地牢。”楚御宸眼皮都不抬一下,双手掩在袖中重重握成拳。居然是柳宋海?
!风清尧再度震惊,而后又皱着眉困顿起来,
“可是,当年陆府的案子既然是柳宋海一手策划的,那他为何又要瞒天过海救下陆相?”楚御宸深吸一气,声音低沉道:“恐怕,也只有他和舅舅二人才知晓原因了。”昨晚若不是他偶然瞧见那小姑娘的身影,怕也不会跟踪到地牢,更不会发现舅舅居然还活着。
当时他心里简直又喜又怒,喜的是在这世上,他总算还有一个亲人在,怒的却是柳宋海竟然舅舅关在这种地方,让他平白又遭受了十六年的痛苦折磨。
当时他多想不顾一切的将舅舅救出去,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如此必会打草惊蛇,等柳宋海发现后一定会有所防备,到时再想扳倒他,怕是更难了。
风清尧凛凛神,犹豫一瞬开口道:“陆相还活着,这不失为一个天大的喜讯,可柳宋海一日不除,我们就不能尽早将他救出来,毕竟当年陆家满门被诛是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若冒险营救陆相,必然会惊动柳宋海。”他和楚御宸相交数年,自然知道这个人有多冷静自制,冰冷无情的皇宫早已泯灭他心中的热血。
可越是如此,往往越渴望亲情,他就怕这人一时间感情用事,才会多嘴的提醒一句。
楚御宸眼睛未睁,面上神色不变,
“乱臣贼子而已,终有一日,本王定会亲手砍下他的头颅来祭奠陆家上下和母妃的冤魂。”风清尧闻言,知道他已暂时忍下,不由暗暗呼出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无论何时,风家上下,皆站在你这边。”
“多谢。”妙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