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全城的大夫都给我找来!”知言的眼皮沉重的很,耳边只能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这些钱拿着,你去国都把太医也叫来几个,别磨蹭!”
是谁说话这么大声?听起来不像是齐家,也不可能是红山,他们俩都不会这样说话。
“这么可爱的公主,你就让她自己爬上来?你当她也每天打仗?常平我告诉你,出了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这么严厉……那一定是个身份很高的人了。
“上清大人,公主并无大碍,只是现在需要静养,你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
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听上去清冷的很,甚至比红山还要冷淡上几分。而且敢这样和这个颐指气使的人说话,应该比他地位还要高些吧?
知言这么想着,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更近了一些,她想抓住飘走的思绪,却觉得身体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她紧紧皱着眉头,抓住了被角,从喑哑的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干咳。
“知言!”红山听到动静后,赶忙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虽然已经是夏日了,但是她的手却是这样冰冷,“知言?”
齐家从身边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条打湿的手帕:“给她擦擦汗。”
红山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额头上冒出的虚汗,眼神慢慢的都是关切:“知言,感觉怎么样?”
小公主没有开口,只是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看来还要再睡一会儿。”齐家帮知言把薄薄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两位大人,我在这里照顾公主就可以,人多事杂,不要吵了她休息。”又是那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像是六月的山泉,能够瞬间熄灭烦躁的火气,是能够渗透进肌肤的寒冷与疏离。
“好吧。”红山轻叹一声,站起身,“我就在门外等着。”
“我也是。”齐家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有什么动静我会马上进来。”
“那我也陪你们等着。”叫做上清的男子摊摊手,“我也不放心。”
“随便你。”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屋门,站在阳光之下。这个地方可以俯瞰整个五铢城,白玉石阶在眼下闪闪发亮,四面八方的包围着这座豪华的府邸。整栋建筑雕梁画柱,能装饰到的地方都没填满了金银玉石,处处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院子内养着各色名贵的花草,以皇家园林式的规章种植培育,其间还有各种珍稀的鸟类,有一只白色的孔雀骄傲的踱着步子来回走动。如果不是无意间到达这个地方,大概他们也不敢想象,还有奢华甚于皇宫的地方。
红山叹了口气,坐在了门口。他此刻心情烦躁的很,也没有心情再去理会这里是否干净,这么做是否符合自己的身份。自己做了错事才让知言到了这里,上次在梅郡很冷,他没能照顾好知言,这一次他又忘了其他地方应该还是暑热的天气,又害得知言生病不起。自责的心情扰得他心绪烦乱,终于按捺不住一拳捶在了地上,可怜的白玉地砖马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像是一条难看的伤疤。
“红山大人想撒气,我给你几个女人便是,何必用我这玉撒火呢。”
齐家猛地上前揪住了上清的衣领:“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器灵。”
“齐家大人也是,你又何必呢。”上清慢条斯理的说着,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伤了我,你们以为还有人管你们的公主?”
“你看我敢不敢。”齐家扯了扯嘴角,右眼突然变得漆黑,“我最讨厌别人拿我的人威胁我。”
“闭嘴!”
门一下子打开,一个绿沈色的身影站在门口,一盆水泼了出来:“给我闭嘴。”
齐家被这一下泼得有点发蒙,一个小小的医生竟然有这样的胆量,这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家公主醒了。”这人撂下一句话,阴沉着脸色走了。
红山和齐家听到后,马上就往屋子里冲。脸色苍白的知言正倚着床板坐着,看到他们一前一后挤了进去,不禁笑了出来。
“让你们担心啦。”
红山坐在床边,担忧着摸着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下次不舒服要早说。”
“我真没事……”知言惨白的脸上微微透出些粉色,“休息一下就好了。”
“脸怎么红了?”红山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去找那个大夫”
“别,别去。”知言拉住了他的手,“我真没事。”
眼见的齐家看到小公主的身下垫着一块厚厚的棉布,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拉住红山,笑着摇摇头:“你别去了,一会儿我再和你说。”
听到齐家也这么说,红山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但他悬着的心依然没有放下,从他紧紧握着的拳头就看得出来。
“好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
门再次被打开,一束光照进屋内,一个人逆光走来,手中冒着热气的汤水在阳关下氤氲出温柔的曲线,飘飘摇摇。
“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红山接了过来,“会不会烫?”
“现在喝。”面容清冷俊朗的男人倚着门框,他的仪容举止和这里的华贵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说完这句话后,他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红山,给我。”知言从他手中拿过这碗汤药,“既然大夫说了,自然是要听的。”她吹了吹有些发烫的蒸汽,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把整碗药喝了下去,看着都让人觉得苦,可知言却一句抱怨也没有,只是找人又要了一杯水。
“知言你不怕苦吗?”齐家表情复杂,“我们家天马最怕苦了。”
“还好,我吃药习惯了。”知言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衣服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虚汗。
“吃完了再睡一觉,晚上就没事了。”门口的男人转过身,“我叫仙茅,不用叫我大夫。”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知言公主,我是五铢城的城主上清,有失远迎,让公主受苦了。”知言只觉得眼前一阵金光,光听声音就可以断定,这个就是自己睡着时那个颐指气使的男人。再仔细看去,这个人简直和他的城池不能再配了——
衣服是金色的,上面还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纹样;手上戴着一个纯金的手镯,呈一个“∞”的奇怪形状,甚至就连他的头发都是淡金色的,在明晃晃的屋子里更显得耀眼,全身唯一质朴一点的,就是他腰上的一条褐色皮带了,腰带上有一个别致的孔方形环扣,和钱币别无二致。但是这人却有着一双清透的瞳孔,显出淡淡的青色,像极了阳关下一汪清湖,盈盈流动。
“想不到还有这么有钱的器灵……”知言不禁莞尔,“我以为皇家已经很有钱了。”
“我不是有钱,我就是钱的化身。”上清得意的一笑,“公主一眼就能认出我的身份,看来不简单,就连常平都不知道。”
“知言是神选者,自然看得出。”红山有几分警觉的看着他,“我们本要去菊郡,无意间来到这里,五铢城到菊郡相隔多远?”
“不远,但是你要去,不等你的主人恢复好吗?她可还是个普通人,禁不起折腾。”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齐家和红山的痛处,两人齐刷刷的低下了头。在旅途中他们恰恰忘记了这一点,舟车劳顿,路途奔波,知言一句抱怨也没有,也从不拖后腿。他们两个竟然都忘记了,知言还只是个普通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哪能受得了呢。
“你们现在这里住着,知言公主的身体有仙茅调养,无须担心。他是这里最好的大夫,我还从国都请了太医来,这段时间,你们权当放松。”上清笑眯眯的扶着膝盖,弯着腰看着知言,“小公主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和我说,我都能给你弄来。”
“不,不用了……”知言有些尴尬的往后缩了缩,“不麻烦您了。”
“小公主总要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毕竟你是鸾津国的公主,不好好招待,如何说得过去呢?将来我在这五铢城,可是要被骂小气,说我不好客不懂礼的呀!还是说,你本就不打算原谅我呢?”说罢,上清苦着脸,还顺手摸了摸不知哪里来的眼泪。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人不仅有钱,而且难缠。不过这一段时间都在和白衣人较量,这个地方看起来又挺有意思的,确实可以放松一下。知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齐家要五铢城最好的酒,红山要最好的发带。我……我想要个宠物。”
“前两个自然没有问题,不过这宠物……”上清端着下巴,“你想要什么样的?”
“可爱的,能陪我的。”知言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想养个宠物。”
看着眼神有些躲闪的少女,上清没有多问。他笑了笑,迷人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包在我身上。但是你要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一个惊喜。”
“谢谢。”知言开心的点了点头。
红山把她背后的垫子撤掉,又为她垫平了枕头:“再睡一会儿吧。有事叫我。”
“嗯。”
知言只觉得困意一阵一阵的向她袭来,眼皮沉重得不行,几人的面容变得愈来愈模糊,直到最后,一切又化为安静的黑暗。她在一片温暖中,沉沉睡去。
tips小贴士:
五铢钱用重量作为货币单位的钱币,始于公元前118年,历经约400年,是中国钱币史上使用时间最长的金属货币。五铢钱在中国五千年货币发展史上具有深远影响,奠定了中国硬通货铸币圆形方孔的传统。五铢钱外圆内方,象征着天地乾坤。
五铢钱用篆字铸出“五铢”二字。“铢”是重量单位,一铢等于一两的二十四分之一。上清童子是汉语词汇,是指古钱的别称。后遂以“上清童子“为钱的别名。
上清童子为古钱之隐名。唐贞观中,岑文本在山亭避暑,午寐初醒,有叩门者,药竖报云:“上清童子元宝,特此参奉“。文本性素慕道教,束带命入,乃二十以下道士,谈论至日暮而别去,至院墙下不见,文命掘地得墓,有钱一枚。方悟上清童子为青铜之名,元宝为钱之文。见唐谷神子《博异志.岑文本》。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金石一·古文钱》:“昔有钱精,自称上清童子。”
后遂以“上清童子“为钱的别名。
d看小说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