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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机关算尽(1 / 1)

石榴当然不敢让主子住小耳房,她收拾干净,自己搬过去,又给文翰铺了干净被褥,这才坐在房子里,等着主子招呼。

“哥哥,暂时不会有十分完善的法子,我们要先调查一番,看钱先贵靠什么活着,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和哪些人有矛盾,哼,就是没有,我也要给他培养一个仇人。”

“他怎可能没有仇人?钱先贵走到哪里,都不是能辛苦做事、勤俭度日的人。”文翰道。

“对呀哥哥,不想出力,还想享受的人,肯定少不了要做些算计别人、坑害别人的事情,我们调查清楚,就可以动手了。”

两人商议已定,便早早休息,文翰还要早起,赶到县衙点卯呢。

文瑾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要不是和石卫村的人交好,并且,一直很注意个人安全,说不定在哥哥之前,就遭了钱先贵的毒手,这个恶棍,太狠毒了。

她又想起二伯,那样一个一心希望一家人相亲相爱携手共进的至诚之人,若是知道亲哥雇凶杀他儿子,还不知道多么伤心呢。

跟踪打听,商云虎手下有现成的人,文翰没说钱先贵和他的关系,只请求让他盯梢、打听关于钱先贵的一切。

文瑾已经知道钱文艳给江从阳当外室了,为了瞒着商云虎,这边就由她来办。

文瑾的房子终于修好了,饭店开业在即,大家都特别的忙碌。

文瑾已经不是去年刚来时那样,一个人也不认识,这回开业,湖阳县衙的全部都收到了请帖,甚至让他们带上女眷。有了这些人来走一圈,码头上的人,谁敢动文瑾,都要先在心里掂量掂量。

那辆青棚马车,又来转了一圈,里面的人,再怎么恶毒,也没法给文瑾造成伤害,他恨得要命,觉得自己时运不济,钱文翰钱文瑾,怎么就能有那么强硬的亲戚,而他,四处钻营,也没法和正儿八经的父母官搭上关系。

就在同一时间,江从阳的家里,江夫人的贴身女仆周妈妈,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夫人!”

“说吧,老爷最近神神叨叨的,都干了什么?”

“……”周妈妈嘴角发干,去年,她已经发现真相了,只是老爷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帮着遮掩,但夫人今天忽然这么问起,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周妈妈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该继续撒谎。

看到自己一生信任有加的人,脸上冷汗涔涔,江王氏气得把手里的茶杯砸了过去:“你竟然敢骗我了,你敢骗我了……”江夫人拿起鸡毛掸子,没头没脸地往周妈妈身上抽打,周妈妈紧紧抱着头,护住脸面,巨疼让她忍不住失声哭泣。

“你还有脸哭,你凭什么哭啊,我对你这么好,没良心的,敢和着外人蒙骗我——”江夫人越打越气,还好,她平时养尊处优,打了几下就没了力气。

周妈妈也到了忍耐的极限,她哭泣了几声,压下心头的恨意,这才开口说话:“夫人,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啊,舅老爷那边每况愈下,现在还要靠你拿钱贴补,而少爷,少爷的身体也越来越不行,当年大夫就说,活不过十六岁,是你死活不肯信,老爷年纪一年一年大了,若是少爷有了三长两短,舅老爷又不能为你撑腰,夫人,你有没想过,到了那时,你如何自处?”

这段日子,儿子身体越发不堪,连一声大笑,都有可能背过气去,再也醒不来,江王氏悲痛万分,一直恍恍惚惚,不然,也不会让男人钻了空子,在外面养了女人。

江夫人的娘家哥哥,这几年十分艰难,贪贿被人捏了把柄,家里的钱财流水一样送出去,连带她的私房也不得不贴补过去,只希望哥哥能用钱摆平那些麻烦,但到了现在,哥哥那里越发艰难,江夫人已经没了信心。

周妈妈说的有理,自己已经四十多了,男人也快五十岁,他们唯一的这个宝贝儿子,若是离开人世,自己的最后依仗则不复存在,无后为大啊,到时候别说是男人,就是家族中的人,也敢跳出来和她过不去。

过继,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唯一的小叔子,一直对她这份产业虎视眈眈,不要说自己不愿意,男人都一直防着亲弟弟。

前两年,她葵水停了的时候,周妈妈就劝过她,买个婢女,给老爷养个儿子,然后去母留子,江王氏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男人和别的女人滚床单,当时给了周妈妈一耳光,这个忠心耿耿的女仆,再也不敢提起那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江王氏一直不肯面对现实,可现在,最残酷最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实,已经**裸地摆在了面前,男人没在她眼前和别的女人怎样,但却背着她,连孩子都要生出来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周妈妈看着主子在炕上躺了会儿,便在地上来回走动,忍不住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她一辈子忠心耿耿,主子却非打即骂,从来没个好脸色,后来,她变了心,男主人给了丰厚的赏赐,现在,她还有机会,从女主人这里,捞到更多的好处。

“夫人!”

“你起来吧。”江王氏脑子一团乱麻,希望她一直信任有加的女仆,给出个好主意。

周妈妈站起来,她个子高,不像以前那么弓着腰,此刻看着主子,竟然有种俯视的感觉,这让她心头大爽。

“你说,我该怎么办?”

“到时候把那个孩子抢过来,至于其他人——”周妈妈做了个手刀的样子。

“不!”江夫人忍不住声嘶力竭地怒吼,“不,我绝不把这份家产,留给那个贱人生的孩子”

“可是夫人——”

“只要不是那个贱人生的,谁生的都行!”江王氏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下头,一旦想开了,她的脑子,又清晰起来,慢慢坐到榻上,开始说话:“帮我典个干净的妇人,既然要留下她的孩子,容貌自然得好些,还要机敏聪慧,身材要高,有宜男之相,等家里这个生下来,外面那个,就该我说了算了。”说到后面,江王氏的银牙紧咬,声音里带着嘶嘶之声,就像那毒蛇吐信,周妈妈吓坏了,刚才好容易直起来的腰板,又塌了下去。

“是,夫人,我会尽快办好。”

周妈妈早就把人准备好了,她小时候被人贩子所拐,才卖身为奴,后来机缘巧合,找到了家人,就一直刻意隐瞒,她原来打算把侄女弄进府里,给老爷做妾,没想到夫人嫉妒之心那么强悍,她不得不打消了念头,谁知,她的侄女命运多舛,没多久就做了寡妇,周妈妈见夫人没有再生,并且年纪越来越大,又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若是侄女生下这江府的后代,将来,就算儿子不认母亲,但怎么也给口饭吃吧?到了那时,她的娘家,就不会再这么受穷了。

周妈妈在江王氏一再催促下,才把侄女带进府,她的个子高,侄女也高,并且,侄女还很白净,浓眉大眼,在女人中不算多么美丽,但若是男人长成这样,那可就迷倒一大片了。

江王氏果然满意,让周妈妈安排人,收拾了一个小院子,把人安排进去。

“夫人,外面那个贱人,只因为有她老子撑腰,才能好好活着,若是只剩下孤儿寡母——”

“你去安排吧。”江王氏道。

周妈妈小心翼翼地跟着主子,没有说话,办事得花钱的。

江王氏叹口气,她的私房,已经不多了,想了半天,她指着屋里一个不起眼的香炉:“把这个当了。”

周妈妈只认识金银,不认识古董,脚步有些迟滞。

“没有三百两,就给我拿回来,这钱,够用了吧?”

“不用这么多,夫人,剩下的我会拿回来的。”

江王氏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周妈妈拿到了银子,直奔县衙,原来张三保便是她小弟,张三保能和这里的女仆勾搭,自然少不了周妈妈巧妙安排。家里没钱,小弟的妻子着了凉,舍不得花钱请大夫,竟然就那么去了,弟弟守着个独子,日子过得十分恓惶,周妈妈殚精竭虑,才算计到了三十挂零,风韵犹存的任妈妈。

文瑾让孙燕平打听江家的事情,这男孩果然是个中好手,把自己化妆成一个中年妇女,住到几个江家下人的院子附近,然后想办法和那些人来往起来,他从闲谈里,感觉出周妈妈和守门的任妈妈关系不一般,而任妈妈就是张三保的姘头,文翰接到文瑾的消息,让路灿把张三保从监狱调出来,严加审问,才知道周妈妈是张三保的亲姐姐。

孙燕平便通过任妈妈,和周妈妈长谈了一次,给她出了这样的主意。

张三保好容易出了监狱,一听又是让他杀人的,头疼不已,可姐姐为了赎他,已经把钱花了,他不干都不行,在家憋了两天,周妈妈送来消息,让他弟弟只要如此这般,便可解决问题。

张三保一听就乐了,不用自己动手,说几句诬陷的话,他还是没问题,便一路小跑去了衙门,去找商捕头。

“商大人,我又碰上了那个人,现在确定,他就是那个买凶杀人的。”

“你当时不是不确定吗?”商云虎很奇怪。

“我忽然想起来,他左侧脖子有两颗黑痣,一大一小,那天,我去码头办事,刚巧从他身边过,看得很清楚。”

商云虎大喜,让张三保等着,他跑去给路灿报告。

路灿也很高兴,一个人可以把脸涂黑,还能粘上胡子,但却不会想起掩盖脖子上的痣,为了能让坏蛋伏法,两人还叫来文翰,商量如何审讯比较好。江从阳知道钱先贵被抓,肯定会过问的,仅靠张三保的指正,不一定能扳倒对方,他们不得不谨慎。

文翰听了张三保的话,愣了一下,钱先贵一般总穿着立领的道袍,脖子上的黑痣,若不是夏天他穿着无领的汗衫,轻易看不到,张三保是如何得知的?想起文瑾神秘的笑容,文翰心里明白过来,说出了如何证死钱先贵的办法。

这天,钱先贵早上起来,往去铺子里走去,江从阳又给铺子里注入了一笔钱,他的生意越发大了,手里宽裕,钱先贵又抖了起来,初夏的早晨,天气还很凉爽,他就亟不可待地穿上新做的府绸长衫,手腕上,挂了一串玛瑙珠子,摇头晃脑踱着四方步,一副趾高气扬的欠揍模样。

前面走来两个衙役,钱先贵见盯着自己,心里便忍不住发毛,他强迫自己抬头挺胸,心里还不断暗示:“我做得隐蔽,绝不会被人发现。”可惜念叨了好几遍,也无济于事。

只因为捕快的眼神,能把他吃了。

“钱先贵,跟我走一趟。”那捕快说着,便把手里的铁链套在他脖子上。

钱先贵已经改名叫尹桂生了,一听对方叫出本名,立刻就硬不起来,被牵着走了一刻钟,才缓了过来:“我冤枉——”

“冤不冤的,到了大堂,给我们老爷说去。”一边捕快说着,在他腿上敲了一棍子,钱先贵吃疼,才想起和这些人没理讲,只好乖乖走路。

守门的看到钱先贵被抓过来,赶紧给商云虎报告,商云虎又告诉了文翰,没一会儿,路灿便升堂审案。

“老爷,我冤枉——”

“说吧,为何改名换姓,欺骗他人财物?”

“是江大人让我帮着打理店铺,照顾女人的,不是我骗他,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路灿已经派人通知江从阳,果然,没多一会儿,这位江大人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就来到了湖阳县衙门外,商云虎带着他,在一旁的耳房里听审。

路灿也不纠缠,很快就让把张三保带上来。

“老爷,就是他出钱,让人杀了钱文翰的。”

“我没有,我不认识你。”

“尹桂生,你别装了,我当时被你要挟,曾起了杀心,有一次偷偷跟踪过你,还找到你在码头附近的家。”

“你胡说!”钱先贵吓得声音都变了,随即,他便挺起了胸膛,为了防止被跟踪,他每次都在半路的一间公厕里,把身上的衣服和头巾换掉,并且,在里面观察,确定没人跟踪,才走的。

张三保还真跟踪过,的确是在那间厕所跟丢的,关于这个,他和文翰、文瑾商量过。

“你躲到厕所里,以为就能摆脱吗?我让朋友跟进去,看你在那里换衣服,尹桂生,你虽然脸上粘了胡子,但你脖子上,有两颗黑痣,一大一小,这个,可是遮不住的。”

钱先贵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摸着脖子,忽然想起什么,他立刻硬气起来:“青天大老爷,他在诬陷我。”

“钱先贵,你如何证明他在诬陷?”

“我这两颗黑痣,只有夏天才露出来,秋天都被衣服领子挡着呢,他如何看得见?”

“你在厕所里换衣服时,我朋友看见的。”

“你胡说,厕所里若是有人,我都会老老实实一动不动,怎会有人看见……”

看到大堂上下的人,都投过来鄙夷的眼神,钱先贵才意识到,自己焦急之下,说漏了嘴。

“钱先贵,你招还是不招?反正有人指正,我就可以大刑伺候了。”路灿狞笑,“何况,你刚才说到秋天,你如何知道是秋天发生的事情?”

钱先贵已经软瘫在地,说不出话来。

江从阳听到这里,还有些糊涂,商云虎便年文翰被人买凶杀人,差点丧命的事儿说了一遍:“钱先生是路知县的表侄女婿,不过当时还不认识,碰巧让老夫人救了,现在给知县大人捉刀。”

江从阳比路灿官阶小,他是都督府的,属武职,并不怕了这边,但外室的父亲,拿了自己给的钱,买凶杀人,若是追究起来,他也难逃干系,这个时代的法律,讲求个连坐,没事也要泼一身脏水,何况武职一直被文职打压,路灿若是上奏折弹劾,江从阳很难逃过一劫,他脸上冷汗都冒了出来,此刻只想赶紧洗脱自己。

路灿明知道钱先贵被吓破胆,但依然借口他负隅顽抗,不肯招供,先让人打了十大板,钱先贵疼的死去活来,甚至装晕,路灿毫不犹豫地让人给他身上浇了一桶凉水,又打了一顿板子,才继续让他供述罪行。

钱先贵已经疼的麻木了,还想狡辩,路灿也不多言,让人给他上了夹棍,钱先贵十个手指顿时鲜血淋淋,他是个软骨头,夹棍刚上去,就哭爹喊娘的说愿意招供,路灿却并没有让衙役停下手,而是就让他那么讲。

钱先贵为了早点停下酷刑,说的飞快,还好师爷的手也快,笔走龙蛇,很快写好了口供,让人拿过去,给钱先贵画押。

钱先贵机关算尽,没想到此刻命将休矣,他哆哆嗦嗦画了押,忍不住痛哭起来。路灿宣布明日再行宣判,便退了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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