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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 榴花是我的(1 / 1)

“这个沈百万,我看他是不想活了,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你认识他?”

钱隽点头:“嗯,他节日里总会拜访三舅的,没想到他在我们面前,卑躬屈膝摇尾乞怜,背后竟然是个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恶徒。”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在你们面前表现越是卑微,转过身捞取的好处肯定就要越多啊。”文瑾不以为然地道。

“瑾儿,都怪我走得太匆忙,不然,早点给老樊打一声招呼,你也不用受那么挫折,榴花是我和三个舅舅的产业。”

“你家的?”文瑾惊讶坏了。

“嗯,老樊就是娘的陪房,四舅舅觉得他颇有商人天分,便让娘开了这个榴花商行,后来大舅把他们手头一家珠宝行并了进来,四舅为了太子,又开了一家车马店,都交给了老樊打理,二十年时间,榴花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难怪樊大掌柜面子那么大,背后有仁亲王府撑腰啊!”文瑾感慨了一句,在她前世,已经达到高度文明的社会里,大商人背后常常隐藏着高官的身影,何况这个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了,没有高官支持的大商人,那就是一头肥猪,不知道何时,就会被人斩了分赃。

“那你来明湖城,樊大掌柜不来请安吗?”

“表面上,我们互相不来往,没人知道榴花是谁的产业。”

文瑾有些严肃,知道别人的秘密,是一个负担。

钱隽见文瑾并没有欣喜,心里略略有些失落,见面那天,文瑾心情处于极度紧张和激愤中,扑在他怀里痛哭,令钱隽欣喜万分,可是接下来,文瑾处处表现得落落大方,没有一丝的忸怩和娇柔,令他不敢冒失,连美人的小手都不敢拉一拉,刚才说到这个话题,文瑾竟然也没有丝毫的请求和依仗之意,难道,他不是值得她依赖吗?

其实,文瑾自立惯了,就没有想到依赖谁,再有,来到这个社会,她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等等谬论,钱隽不主动,她绝不会去投怀送抱,自轻自贱。

按现在的社会观念,她和钱隽可以说还毫无关系,没有订婚,再好的感情都是枉然。

船上一时寂静,钱隽心里越发难受,他看到文瑾嫩葱一般的玉手,轻轻掠了一下风吹散了的头发,真想伸手,捉了过去,合在掌心抚摸一番。

但他不敢,他可以视规矩为无物,这种被道学先生标明亵渎的动作,有可能会招惹文瑾生气,他纵然十分心动,却还是强自忍住了。

文瑾打破尴尬,岔开话题:“为何樊大掌柜在明湖城有那么大的面子?”

“这都是他自己争取的,好些人知道他背后有人,但不知道是谁。他越是这么神神秘秘,就越是没人敢惹。”

“哦。”

小船上,又一次陷入寂静,沈隽挣扎半天,嗫嚅着道:“文瑾,还希望你等我几天,我再返京,便安排媒人向你提亲。”

文瑾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些黯然,现在,她确定自己不是钱家的孩子,已经派人去询问贺氏,她的亲生父母在哪里。

说不定,她就是山阳县某一个普通农户的女儿,仁亲王府,怎可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钱隽看到文瑾的脸色,忽然明白她的忧虑,赶紧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最后,郑重地安抚文瑾:“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文瑾心里感动不已,有男人肯处处、事事为自己考虑,这份情谊,多么难得。但想起钱隽家庭的复杂,蛇蝎一般的继母,不分好歹无条件庇护妻子的仁亲王,她细细的柳眉又微微蹙在一起。

钱隽看她脸色还有一丝忧虑,心里也知道文瑾在担心什么,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个方面,他也正在努力,但暂时还没有钳制刘氏的最好办法。

钱隽只能安慰文瑾:“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护你周全!”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钱隽文瑾听在耳里,甜在心里,眼前禁不住涌起一层薄雾。

来到这个世界,文瑾也够苦的了,虽然钱先诚夫妇视若己出,可这一对软蛋夫妻,又能给文瑾多少庇护呢?为了保护自己,文瑾的早就在自己心外,练出一层坚硬的外壳,此刻,钱隽的爱意,令她冷漠的心田温暖如春。

文瑾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钱隽有些慌神,掏出手帕,轻轻替文瑾揩拭眼泪,还小心翼翼移坐在文瑾身侧,不断默默祈祷:“我借肩膀给你哭,快快靠过来呀。”

或许钱隽的心意感动上天,文瑾自从来到这个世间,所有的委屈顷刻涌上心头,她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来,直哭得头昏眼花,头脑发晕。

钱隽轻轻扳着文瑾的肩,让她靠过来,听着心爱的人轻轻啜泣,感觉到她哭泣引起的一下一下的抽搐,钱隽恨恨地捏紧拳头。钱先贵已经被他折腾死了,算是给文瑾报了一箭之仇,今后,他的力气,就要用到自己家里,尽量给所爱的人,创造一个安适和乐的生活。

钱隽在明湖城等了五天,钱先聪就到了。

除了那天文瑾忘情,靠着肩头哭了一场,其余的时间,她一直和钱隽相敬如宾,钱隽虽然有些不满足,却因此更加尊重文瑾,他收敛了以前故意摆出的吊儿郎当和玩世不恭,竟然是个沉稳大气、举止有度,很容易让人肃然起敬的翩翩世家大公子。

若换做以前,钱隽肯定会住在文翰的小院子里,但现在,狭小的院落,要住文翰夫妇,还有一个小厮,再加上文瑾,他心里再希望能和文瑾耳鬓厮磨,也不敢做出让人诟病的举止,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十来个侍卫和下人,很难说,其中没有别人的眼线。他的假期,有十多天要用到路途中,和文瑾相处的时间有限,此刻,他既期待钱先聪到来,希望文瑾能有个良好的家庭庇护,又真心不愿和文瑾分开,哪怕一句话也没有,只要守在佳人身边,他就心满意足。

钱先聪现在是朝廷二品大员,这次奉旨还乡,自然少不了和沿途官员应酬,到了明湖城,也是先赴官场的迎宾宴,申时初才返回住宿的驿站,洗漱一番,又换了常服,去掉了身上的烟酒气味,立刻准备和文翰、文瑾见面。

一路风尘,到了驿站,又被一帮大小官员聒噪,钱先聪的脸上,难掩疲累,钱先诚见弟弟这样,便对弟弟道:“下人才找到文翰和文瑾的住处,他俩还在路上呢,你切歇息一下。”

“那,好吧。”钱先聪从善如流,十年磨难,他的身体,比同龄人要差了许多,闻言便让小厮伺候着,小睡了一觉,半个时辰,钱先聪起来,听下人汇报,说是侄子和女儿都到了,便急急梳洗,来到前厅。

文翰一身石青色细布直缀,沉稳儒雅,嫣然稳重大方,举止有度,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钱先聪十分满意,示意下人端上见面礼,文翰一套文房四宝,一箱子四季衣裳,嫣然一盒子珠宝首饰,另加一箱丝绸衣料。

两人知道推脱会令钱先聪心中难过,但这礼物也太多了些。文翰和嫣然心中感动,噙着泪花收了下来。

文瑾身着女装,极其简单的一身粉红细布的襦衣长裙,石榴在衣襟帮她绣了几朵小小的浅黄色波斯菊,显得青春靓丽,又活泼俏皮。

钱先聪这一路,听二哥说了不少文瑾的事情,得知她比男子还要聪慧能干,早就把文瑾定位成一个女汉子,没想到见了面,是一个容貌妍丽,举止优雅,漂亮中还带了一股勃勃英姿,竟然是个万里挑一的美貌女子,让他一时惊讶不已,随即,心里更是增加了几分喜爱。

“见过——”文瑾不知道该叫什么。

钱先聪心中一酸,忍不住语气怜惜地道:“怎么?还不快快叫爹爹!”

“见过爹爹!”文瑾不仅是感动才这么叫的。钱先诚夫妇和她,还有相濡以沫共度难关的亲情,钱先聪和她,却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路人。但不知为何,钱先聪饱经风雪的样貌,岳峙渊渟的沉稳,以及眼神里掩藏不住的爱护、慈祥之意,令她心中,顿时产生了浓浓的孺慕之情。

前世,她在父亲面前,不就是这种感觉吗?

文瑾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爹爹——,女儿今后,一定好生伺候你,让咱们家,和和美美,康健幸福!”

“呵呵,快起来,快起来。”钱先聪心里顿时软成一滩水,十年磨难弹指过,封官进爵亦寥落,此刻温馨才醒悟,一世幸福竟在这。

“瑾儿,皇上念在爹爹十年不易,又带路剿了鞑靼老巢,在京城赐下精美大宅,爹爹这就要接你们一起进京享福,听二伯说起,你在这里还有生意,若是能托付与人,便尽快安排,若是不行,便转让了吧,这些年,你吃苦了。”

“爹爹,瑾儿不苦。”文瑾一脸欢欣地说道,她的猕猴桃,今年产量要翻好几番呢,明湖城哪里销售得了?虽然有榴花商行,但她人在京城,也能多一条出路的。

见礼完毕,钱先聪示意下人抬出给文瑾的礼物,和嫣然的东西一样。

“谢过爹爹!”

“呵呵,一家人客气什么,今后,想要什么,尽管给爹爹说。”钱先聪大手一挥,宠溺地说道。

文瑾心里流过一阵暖意,有爹的感觉可真好!

明湖城驿站,自然很大,厨师的水平,也能拿出手,晚上,驿卒精心准备了一桌宴席,送了过来。一家人好容易团聚一起,自然围坐一桌,享受难得的团圆亲情。

接下来三天,文瑾和文翰处理了手头的事情,又陪着钱先诚兄弟拜访了路家,便启程往京城进发。

钱隽和钱先诚见过礼,便在当天和文瑾告别,返回京城去了,他的假期有限,并且,钱先聪认下文瑾,他的第一方案,也该启动了。

赴京的路途上,文瑾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这样安适恬静,虽然钱先聪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这位胸襟开阔、能力不凡的礼部侍郎,对文瑾十分维护,简直可以用视若掌上珍宝来形容,文瑾两世加起来,都没有这么惬意过。

北方的夏日,清早起来还有一个时辰的凉爽,文瑾性起,可以骑在钱先聪给她的小马上,欣赏沿途风景,等太阳升高,她就钻进四面垂纱,头顶有遮阳棚的马车里,或睡或坐,有时候还能邀请了二伯母韦氏或堂嫂李氏过来,在车上玩玩跳棋,再加上有小亮曦叽叽喳喳,她一点也不觉得路途寂寥,日子过得很是愉快。

钱先聪的家仆,几乎都是京城里的大户赠送的,最多的,当然是仁亲王府,这些下人,虽然会带来一些不良习惯,但好处更多,就是很清楚如何伺候好新主人。

车马还没进城,管家已经在城门外的三里亭恭候多时,给主子行礼之后,身边的下人就飞跑而回,通知留守在家的人,准备沐浴热汤以及可口饮食,文瑾他们一进府门,立刻就被前来迎接的下人包围,她们躬身低头,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地伺候着主子,石榴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日子,还真**!

钱先聪既然忝为礼部高官,自家人肯定要特别讲礼仪了,吃过饭,他就小心翼翼地说出安排:“承蒙皇上眷顾,说不定会有人邀请咱们去做客,我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和公公,给咱们家人说说京城的礼仪。”

钱先诚最是高兴,就差举双手表示赞同了,他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

“旅途劳累,若是不适,就让他们缓缓再说,什么时候开始都行,反正也不急于一时。”钱先聪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还蛮着急的,唯恐哥嫂和侄子女儿在那些大户人家失了礼仪,令人小瞧。

文瑾和文翰、嫣然,哪里不明白他的苦心?当即表示,下一天就开始,就连韦氏,也要一起学习,钱先聪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知道,圣人都不耻下问,嫂子这个时候学得越多,将来出门,才越是有面子。

安排好了家事,钱先聪去礼部销假,然后也开始每天黎明不到就早起上朝的日子。虽然编书比较枯燥,但却远离朝堂纷争,钱先聪又能一展自己所长,他甘之如饴。

因为仆人驳杂,钱家的一举一动,京城中的大户稍为打听,便能知道大概,知道他们正在学习礼仪,有心结交的,都耐下性子等着,不然,这个时候请人过来,不是故意瞧难看的吗?

还有人真的是故意的。

钱隽从明湖城回来,主动和父亲长谈了一次,他想要给文瑾一个明媒正娶的正妻地位,想要给她一个美好的家庭生活,就绕不开仁亲王这个环节,再三掂量,最后,觉得还是和父亲和解才是上策。

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只要文瑾将来能过得好。

仁亲王并不是个糊涂虫,他哪里不明白儿子所受的苦楚?可是,不那么做,他就得惩戒娇妻,面对那梨花带雨的美丽面容,委屈到无以复加的哀哀哭诉,他的心就很不下来,只好板起面孔,想把儿子的怒火强压下去。

仁亲王虽然对钱先聪很欣赏,但却对这门亲事有些抵触,他实在没法接受一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山野女子为儿媳妇,并且,这个媳妇还将主持这座美轮美奂、尊贵轩敞亲王府的中匮。她有当大家宗妇的能力和胸襟吗?仁亲王很怀疑,但他却不敢把这个理由说出口,直接拒绝儿子的要求。

刘彩琴哪里有大家宗妇的能耐和胸襟?钱隽虽然不敢诘责,但为他撑腰的沈家人,若是温婉地问一句,仁亲王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他因为美色,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什么资格要求儿子?

仁亲王想来想去,用了一个拖字诀,听说钱先聪的女儿容貌绝伦,他便寄希望有其他人家捷足先登,和钱家定亲,这样的话,自己的麻烦,不就迎刃而解?为了达到目的,仁亲王通过皇上的手,把儿子派到南疆,巡检军营。钱隽识破了父亲的阴谋,但皇上的确没有合适的人完成这个任务,他只能哀叹一声,接下了圣旨。

文瑾回京,只接到钱隽一封信,解释他不能迎接的原因,末了,还近乎哀求一般,让她千万不要答应别人的求婚。刘彩琴打听到钱隽和新贵钱先聪的侄子关系莫逆,外面传言钱先聪有个美丽女儿,刘彩琴本就是一肚子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立刻便联想到钱隽忽然向仁亲王低头的事情。她不是目光长远的女人,对待钱隽,只有一个政策——凡是钱隽反对的,她就坚决喜欢,凡是钱隽喜欢的,她就坚决反对,钱隽曾经对她娘家侄女刘艳梅深恶痛绝,她偏要想尽办法把他们凑成一对,现在,娘家被圈禁,她转而撮合侄女的闺蜜——皇太后跟前的红人乔太淑妃娘家侄女乔兰芳和钱隽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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