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一个懂自己、爱自己的红颜知己做妻子,是所有男人的梦想,为了这个目标,纵然经历千难万险,又何足惧哉?钱隽暗自庆幸在父亲那样大的压力下,他坚持住了本心,坚持了自己的选择。
“相公,不如我们在南边,办个做罐头的厂子吧?不光是能做菠萝,也能做梅子、桂圆罐头。”
钱隽想了想:“好,这个投资不大,若是就在附近的港口卖掉,资金回笼也快,那就劳动媳妇了。”
“我们这就去南方,还能赶上做一批菠萝罐头。”
“不行,不行,光是坐马车就得二十多天,根本就来不及。”钱隽连连摇头。
“不是说有可以抄近路吗?只要七天。”文瑾疑惑。
钱隽反对更是厉害:“走近道不是步行就是骑马,翻山越岭,你如何能受得了?”
文瑾笑:“你也太小看我了,当我是泥捏纸糊的吗?放心啦,我能行!”
钱隽依然有些踌躇。
“夫君,你不能把榴花掏空啊,你能说出让我帮忙的话,花费肯定是远远大于你的预料和承受能力了,我不知道则罢,既然知道相公有困难,便断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再说,那边的厂子早一点办起来,你也早点多份收入,咱们家的日子,也好过不是?我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
“这样吧,你把怎么办写出来,我安排人去做,不用你跑这一趟。”
“不不,你就让我去吧,我还不知道南边到底是什么样儿呢,还有,大海和港口,我也要看看。”文瑾撒娇,作为这个时代的女人,她的活动范围太小了,现在,就当找个借口,做几天驴友,去海边溜达一圈。
钱隽哪里见过文瑾又撒娇又嗔怒的小女人模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仅有一点儿理智,那是他对孩子的爱和作为父亲的责任使然:“咱家怎么办?还有孩子呢。”
“金金和钱钱又不用喂奶,有春明和夏阳主持日常事务,嗯,你也可以把那两个人调过来辅助她们,若是有缘,等我们回来,他们说不定已经看对眼了。”
“呵呵”钱隽笑起来,“你呀,这个时候也不忘给你这两个丫头牵红线。”
“别打岔,你答应不答应?”文瑾摇他的手。
钱隽脑子都有些断电,不会思考了,连声点头道:“答应,答应,我马上去部署。”
接下来几天,文瑾也忙碌起来,安排好家事,便和钱隽出发了。
翻过山,再往东南,那里有个很大的港口形成的城市,城市外的乡村种有菠萝,附近又有很多民间陶瓷作坊,钱隽派人先去租地盘,收购菠萝以及购买瓷罐,他和文瑾随后出发,菠萝成熟季节约有一个多月,尽快赶过去,还能赶上后半部分。
资金是借萧国公的,需要收购大量的菠萝、瓷罐,还要雇工,这些前期的投入也不少,还有他们这些人的花费,文瑾本来打算自己回娘家求父亲,却被钱隽拦住了,他不能让老婆出头,自己缩在后面,那样更没男人味儿了。
南方的山,远没有北方那么险峻,文瑾一路走过,见溪流潺潺、清澈无比,常常从奇峰怪石上飞簌而下,如珠似玉,晶莹剔透,若是阳光明媚,还能看到一条绚烂的小彩虹笼罩其上,光这一美景,已经让人陶醉不已,再加上绿树参天,山花遍野,偶尔会遇到可爱的松鼠,看到行人,刚开始十分吃惊地瞪圆了小眼睛,往这边看着,跟随钱隽的年轻人小李,忽然跳起想要抓它,那松鼠便一道烟般窜上树梢,腾挪跳跃,迅速躲避开去。
钱隽还没见过文瑾这么忘情地笑过,两眼眯成月牙儿,清脆的声音如银铃声落撒下来。
有收获,就要有付出,有快乐,就会伴随痛苦,文瑾这些年缺乏锻炼,第一天骑马就磨破了腿上的皮肤,不得不上了药用纱布裹上,第二天更难受,爬山让她的两腿酸疼,第三天早上,几乎都起不来了。
钱隽心疼不已,刚想抱怨两句,却听文瑾咬牙坚持着道:“没事的,好久不活动就这样,等走到南边,我这腿就练出来了,不光不疼,还身轻如燕呢。”说着,还想上马。
钱隽不忍心,话到嘴边忍住了,他心一横,也顾不得一群属下跟随,众目睽睽,他弯腰把文瑾抱起,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去,两人共骑。文瑾侧坐着,果然好受些。刚开始,她还有些羞涩,但实在太累,马匹摇摇晃晃,窝在钱隽的怀里又很舒服,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钱隽长长叹口气,吩咐随从放慢速度,大概半个时辰,文瑾醒了,觉得身体比早上起来好了许多:“山路陡了,你让我自己骑马吧。”
“不用!”钱隽不用的意思,不是可以继续两人共骑,而是,山路已经陡峭到不得不下马步行,他先下到地上,然后扶着妻子下马。
文瑾没想到两腿更软,脚挨着地面,针扎一般,她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还是钱隽手疾眼快扶住了。
“腿坐麻了,很快就好!”文瑾见自己拖累大家,有些急躁,咬着牙强忍着,勉强迈出一步,浑身的汗水立刻冒了出来,她咬牙坚持,不愿意让丈夫看出来。
钱隽看到她苍白的脸,心里特别难过,当着属下,他也不可能说自责的话,手臂伸了伸,上山的路上,抱着文瑾实在不好走。
“我能行!”文瑾还在咬牙,却不想钱隽在面前蹲了下来:“我背你。”
“不行,不行!”
“快些,刚才怕惊醒你,速度放慢了,若是再磨蹭,今天赶不到住宿的地方了。”
文瑾不敢犟了,这片山林里,说不定老虎都有,露营实在太危险。钱隽的人在这里来往不止一次,已经准备好了住宿地,多数是搭建的树屋,还有两处是山洞,条件虽然简陋,也好过露营。
文瑾乖乖伏在丈夫的背上。钱隽武功超群,背着她也走并不显得迟缓费力,比文瑾自己走的速度都快,半个多时辰,山路再变得平缓,大家纷纷上马,文瑾坚持自己骑马,随着众人继续前行。
最苦的三天过去,第四第五天,文瑾腿上的酸楚渐渐消退,路途上再也没有那么尴尬过,第七天翻过最后一道山梁,他们在乡间的官道上策马飞驰,一天时间,便来到那座港城附近的一个大镇子上。
这里盛产菠萝,文瑾看到许多人肩挑车载,在镇子边上的一个宅子门口排队。
“我们的人在收购了。”钱隽看了一眼,高兴地对文瑾道。
这个宅子是租来的,房子很旧,但还算结实,院子旁边有个园子,现在已经清理出来,收拾地很干净,靠南边建起一排棚子,一溜的灶台上面架着大铁锅,铁锅上面是木笼,十几个妇女正在忙着把素白瓷罐洗干净,铁锅里已经放了不少,看样子是准备蒸煮。
钱隽带文瑾在这边走了一圈:“没有什么不妥,你就先休息去吧。”
快速疾驰,文瑾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倒出来了,她强撑着走这一圈,虽然舒服了不少,但依然有些恶心,她乖乖地由钱隽扶着,走进隔壁院子的上房。
一个二十来岁的当地女人迎上来,说着十分难懂的方言,文瑾做了个洗浴的手势,那女人行礼退了下去,很快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抬着一木桶进来。
这里的天气更热更闷,当地人可以不吃饭,不可以不冲凉,上房旁边有个小屋,地上是石头铺的,有水道通往外面,竟是一个专门的洗浴室。
这里人多是冲澡,文瑾看到一个崭新的竹子浴桶,看来是专为她准备的。
“钱隽手下这个人,还真的很细心,安排如此周到。”文瑾暗叹,看两个女人把水倒进浴桶,兑上凉水,她这才脱衣坐了进去。
腿上的伤口还未好,钻心得疼,身体其他的地方,却不再紧绷,一下子松散开来。
文瑾忍了一会儿,身上的疼痛麻木了,只剩下舒服和倦怠。
那个女人站在一边,打着手势问文瑾要不要搓背,文瑾点头。
她的手很有力,也比较大,肉呼呼的,搓上来很舒服,文瑾只觉得困倦上涌,不知不觉竟然闭眼睡着,任由她搓完后背,迷迷糊糊中,她被搀扶出浴盆,移到塌床上,那女的还给她腿侧磨破的地方涂上药草。
文瑾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全身的精神都回来了,腿上的伤口也不觉得疼痛,她翻身坐起,坐在床边的女子立刻站起来,低声问了一句,文瑾听不懂,却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太太,你醒了?”之类的话。
文瑾的腿上,有白纱布包着,她穿好亵衣,罩上外衫:“我们出去走走。”
女子点头,前头带路,竟然来到餐厅,饭菜的香味勾起文瑾的食欲,她听见肚子咕咕地叫,声音还很大,忍不住有些脸红,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钱隽带着一群人进来。
虽然语言不通,伺候文瑾的女人还真无可挑剔,文瑾能看出来,这边院子都是她在调度指挥,竟然安排得十分紧凑。
餐厅很大,中间有竹屏风隔开,文瑾和钱隽坐在里间,他带来的人坐在外间。
“我睡着了。”文瑾不好意思地说道。
钱隽怜惜地点点头:“我知道,要是还乏,吃过饭再窝会儿。”
“不了,现在精神很好。我是说,我睡了,你们先吃饭,别等我。”
“没事,灶上熬了绿豆糖水,大家觉得十分解渴,都喝多了,也吃不下饭的,我没有让人饿着,专程等你,巧合,呵呵。”
文瑾怀疑他逼着大家喝绿豆粥抵挡饥饿,更觉得不好意思。
见谎言被看穿,钱隽还强词夺理地为自己辩解:“这里的天气燥热,多喝绿豆粥有好处,我那也是为大家好。”
“我知道,下回,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饭前睡觉,争取也多喝些绿豆糖水,不然上火了可不好。”
“呵呵,嘿嘿,哈哈哈——”钱隽先是尴尬,继而想耍赖,在文瑾的眼光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知道了,今后,让小厨房给你重新做菜,好不?你要是连这个都不答应,他们就只好喝糖水充饥。”
文瑾也被逗笑了:“你好像买糖不掏钱一般。”
“你不知道啊,这里的糖就是比咱们那边便宜的,这里出糖,还是那种很甜很甜的上等好糖。”
“呵呵,我知道了,京城里小孩子吃的甘蔗,就是这里长的。”文瑾恍然。
“嗯,这里米都比糖贵。”钱隽夸张道,“你再往南走,到处都是甘蔗地。”
“那,菠萝种在哪里?”
见文瑾一本正经地样子,钱隽“嘿嘿”直乐,“这你就不知道了,菠萝长在山坡的树上,怎能和甘蔗争地呢?”
文瑾更加惊讶:“树上?这么大的果子,得多粗的枝条才不至于压断呀。”
钱隽这才发现自己想错了,他对着外面叫了一声,跑过来一个很黑很瘦的中年女人。钱隽示意文瑾去问她,菠萝到底长在哪里。
文瑾当然知道菠萝长在哪里,但当着钱隽的面,还偏偏不能说出来,只好比比划划地问了好几遍,对方听懂了,便不停地做手势给文瑾比划。
钱隽和这些人接触的多,很快就明白过来:“你意思是说,菠萝长在小禾苗上?只有两三尺高的禾苗上?”
那人点头,他摆手让人退下,自己的脸却一点一点地涨红了。
文瑾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这么大的菠萝果,竟然长在禾苗上?我以为跟西瓜一样,长在蔓儿上呢。”
文瑾连忙装傻,钱隽的神情立刻便自然许多,他忍不住展颜一笑,好脾气地对文瑾道:“等咱们忙过这一阵,就在这里转转吧?我想,南国风光,一定和北方差别很大,这才来第一天,就听说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若真的去外面走走,还不知道会见到什么更奇怪的呢。”
“嗯,是啊,没想到还有果子不是长在树上和蔓儿上的,好稀奇。”
第二天,文瑾便安排人开始加工菠萝,清洗、削皮,去芯,切块,在盐水里腌渍去涩,然后再清洗,装罐,蒸汽消毒,最后加盖,封蜡,这些工艺过程,文瑾将前后分割开来,所有的雇工,都只能接触开头的某一道工序,最后的部分,都是钱隽的人亲自来做,她可不想很快就被别人模仿,失去了赚取暴利的机会。
紧张的生活,让文瑾和钱隽没时间留意气候改变带来的不适,等忙过一个月,所有做好的罐头上了船,他俩已经习惯每天都得冲凉的日子。
这天起来,钱隽便吩咐手下的人备马,文瑾在一边听见,欣喜地扬了扬眉:“这是要出去走走吗?”
“嗯,咱们再南港城这边玩一玩,就该回去了,金金和钱钱都该想咱们了。”
文瑾何尝不想儿子?她为自己竟然还有心想玩儿惭愧,略顿了一下便连忙回道:“要不,我这就回去,南港城也没什么玩的,这些天咱有空的时候,不是在周围看过了吗?无非有些菠萝、荔枝、龙眼儿这些咱没见过的水果。”
钱隽看着妻子,了然地笑了一下:“既然来了,就转一转吧,或许你还能有别的发现呢,你的心思,总是比我细。”
文瑾更是羞愧,心说,我不过是有了前世的经历,比你在某些方面多了些见识罢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带着人便出发了,前几天还是在乡间田园里走走,文瑾重温上一世在岭南旅游时见到的风光,钱隽却真的看到许多生平之未见。
“这是荔枝?什么时候熟呀?”他吃过黑乎乎的荔枝干,实在想象不出荔肉莹白如冰雪,滋味甘甜如醴酪是什么样子。
“不如派人把金金和钱钱接来吧?”他回头问文瑾,“这里比南林府便利,你不是说,还有什么水果能做罐头吗?”
文瑾笑了笑:“好的,你是咱家的大当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钱隽又是一阵羞愧:“这样你就离岳父更远了,岳母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瑜琛夫妇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她。”
文瑾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这个时代妇女根本没有地位,女人嫁进门,就不许再管娘家的事儿,若是偷偷添还娘家,男人和婆婆知道,轻则训斥,重的暴打都有可能,很少有钱隽这样的男人,竟然替媳妇考虑的。
是,他俩是有感情,但文瑾也没法用后世男人的标准,来要求现在的男人,毕竟钱隽是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成长的,他是真的爱文瑾,为她着想,才会这样为她打算。虽然小事一桩,可文瑾还是觉得特别温暖,特别感动。见文瑾不说话,钱隽有些紧张:“我陪你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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