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嘉乐打了个酒嗝继续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说道,“其实你不,不用精心给我准备,这么大一个惊喜的!”沈嘉乐双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大圆圈。
“哦?那你想要什么?”柏明宇来了兴趣,看她的样子明明对今晚的惊喜感到开心幸福,为什么这时候又说不用了?
“只要,你只要对我笑一下,就是……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沈嘉乐趴在餐桌上,看着柏明宇的侧脸说道。
柏明宇摇首而笑,“又说什么胡话呢,我天天都对你笑,一个笑容也算是礼物吗?”
沈嘉乐手一挥,“不,不是,不是这个意思!”然后艰难的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最后还是在柏明宇的帮助下,才坐直了身子,她双手捧着柏明宇的脸颊,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然后说道:“我我当然知道你每天都对我笑,但是我不要那些公式化的笑容。你知,知不知道,你的笑容只是在情景需要下,才会展露出相对应的微笑,或礼貌或温柔或爽朗,这这些都只,只是表象而已,你的情绪被理智操控着,理智允许展露出你才会表现出相对应的情绪。”
沈嘉乐食指戳上柏明宇的心脏,点着说道:“这里,这里根本没有笑。”然后一头装进柏明宇的怀中,额头顶在他的胸膛处,“为什么呢?你明明那么温柔,笑容那么美丽,眼睛那么漂亮,为什么你却有一颗沉重的心呢?为什么你不快乐呢?
除了搬……家那天你给我拥抱时你有展露出你的真实情绪,让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快乐,你心里还背负着我不知道的负担外。其余的时间我只能,只能面对着你那优雅温柔。你知不知道我讨厌死了你那见鬼的优雅该死的温柔!”
沈嘉乐手拍上柏明宇的胸膛,语气也凌厉起来,但是旋即又哽咽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看着你那好似面具一般的脸,让我感到厌烦!我讨厌你的大男子主义!讨厌你为自己规定的条条框框!讨厌你自以为是的认为男人就该做些什么,男人就该承担!你才是,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只会独自承受的笨蛋……”
沈嘉乐双手紧紧的揪着柏明宇胸前的衣襟,温婉的声音吼着说道,最后一句却又包含了道不尽的心疼,以及打湿他衣襟的泪水……
“不要这样好不好……”沈嘉乐语调呜咽恳求,“不要这样折磨我好不好。你明明给我的生活带来了那么大的改变,让我变得那么快乐那么幸福,让我拥有一个温暖的家,让我每天都有惊喜。可是我,可是我这个笨蛋,却只会享受着,享受着你给予的一切。我没能分享你的快乐忧伤,甚至做不到在你的生活中为你带来快乐!
凭什么啊~”沈嘉乐语气哽咽委屈极了,“凭什么就让我享受着你的付出啊!好不公平~呜~好……好不公平……”
怀中没有再传来声音,是因为人儿睡着了。但是醒着的那个人,却也好似石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如若不是蜡烛上跳动着的火苗,以及他怀中人儿轻浅的呼吸,这一幕好似时间静止一般。
餐桌上为营造气氛的橘黄色的火光,在黑暗的房间内根本做不到照的透亮,但正是因为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他才展露了真实的情绪。
他沉默着双唇紧抿,目光冷峻的定在一处,眉头紧皱表情严肃。
心里到现在还残留着震惊的感觉,他竟然会被怀中这个相处将近一个月的女人看了个通透。
潜意识的便升起防备的心理,但渐渐的却放松了下来,这种被了解的感觉……还不赖!因为是她沈嘉乐,所以他卸下了心防。
别问他为什么会不讨厌沈嘉乐的了解,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在她说出自己的心背负着负担时,心头的感觉触及了泪腺,让他眼眶酸涩。
他好似泄气一般闭眸一笑,然后便是静静地凝视着瘫软在自己怀中,眼角残留着泪珠,脸蛋儿酡红,在烛光下静谧的好似睡美人一般的她。
——
沈嘉乐只感到喉咙有干涩的感觉,迫切的想要水的滋润,手胡乱的在床头柜上摸着,摸到水杯半抬着身子闭着睡眼一饮而尽。
凉了的水顺着食道流淌,一下子便激了五脏六腑,连大脑都清醒很多,才感觉到头昏昏沉沉的,便用大拇指顶着太阳穴揉着。
动作猛地停止,眼睛霎时睁开,连忙从床上翻身而起。但动作太猛,脑袋忽悠一下袭来眩晕感。
但是沈嘉乐却笑了,这么说昨天晚上,呸!是今天凌晨时分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了?!
是他把自己抱上来的吧?!
沈嘉乐穿上拖鞋,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验证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不是做梦。
开门下楼,在走到一半是却隐约的从风吹起的蓝色砂质窗帘后看到了坐在阳台的一抹身影。
将脚步放轻放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抹身影,天边蒙蒙亮,依稀露出鱼肚白,安静的世界只有那抹身影的存在,也因此那抹身影显得倍加寂寥,像是穿越时空经历了岁月蹉跎感叹人间世事无常的萧索之人的背影。
柏明宇听到声音,下意识的转过头。
沈嘉乐对上柏明宇的眼睛却呼吸一窒,即将落在下一级台阶上的脚步也静止在了半空中。
蓝色的含义中,忧郁、宁静、清冷的意义,她终于理解了,也终于看到了。
柏明宇对沈嘉乐微微一笑,但是嘴角好似挂了千斤重担,想要翘起来足以耗费全身的力气,最后不过是徒劳无功。
沈嘉乐微微歪头对柏明宇一笑,继续步伐,走到他的旁边坐下,二人中间间隔着一张茶几。
她的笑容,因他的笑而有些心酸。
她只是想坐在孤单的他身旁,即便不言不语,但也能够告诉他他的身边还有个她,她可以陪着他一起享受像诗一般美的……寂寞。
在沈嘉乐落座半晌后,柏明宇才开口说话,语调是沈嘉乐从未听到过的清冷。
“达到完美条件的都是什么人?无知的人们以为幻想中的完美真的存在,殊不知完美一直被取代被超越,而人的完美……不过是世间最大的伪装。”
柏明宇语调清冷语气平稳,即便说的内容是一种对完美的批判,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私人情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我记事时开始的,每个人都夸赞我的父母是天衣无缝的结合,生出了完美的我。对所有人我只是做到了礼貌与尊重,因为源于对自己的要求与自爱,没想到就因此而稀里糊涂的戴上了‘完美’的帽子。
我以为这是对我自身的一种称赞,但是有一天却恍然大悟,如果我没有父母给予的身份与地位,那些自诩贵族的人,又怎么可能注意到我一个普通的小孩儿?
当我再看到他们的面孔时,只觉得虚伪做作。我开始对每一个夸赞我的人冷眼以对,但是母亲告诉我这么做是不对的,说了许多的道理后,我明白了在这个世界需要伪装。
就这样,我封闭了自己真实的情感,甚至是对这世界的厌恶之情,通通都隐藏在‘完美’下,全身心的融入到了书籍中,书籍给了我一个精彩的世界,但也只让我觉得那只是文字而已,不会是属于我的精彩,我又开始讨厌起书籍。
我不甘心一辈子顶着父母给予的光环,便开始学着当一个领导者,直到十八岁时真正的在中国崛起。”
沈嘉乐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柏明宇,他表现的很冷静理智,但是她同样知道,他在抑制着陷入回忆而带来的情绪上的激动,因为他双拳紧握的开始涨红。
“大学毕业那年,我回到法国在一个宴会中,通过我的表姐艾梅·杜兰德认识了一位叫贝拉·科蒂的法国女人。身为法国女人,她骨子里的高傲都表现了出来,她一开始对我不屑一顾,但是我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我说过一句‘除了死亡的快乐我没体验过,世间的一切快乐我全部经历过了’。
就这样,她走进了我的生活,她的出现对我来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我不理解为什么我的生活要被她来改变,她总是拿一句话回答我——‘这就是有了女朋友之后的变化’。
她的话好像洗脑,我很自然的就接受了她这个女朋友,逐渐的对她展露更多真实的自己,模仿着父母的相处模式那样对待她,渐渐的便也接纳了她,体会到了她给我带来的变化。
我们在一起了四年,在一起的两人,慢慢变得形同陌路,我们彼此都出现了厌烦的感觉,都认定对方能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已经在四年的时间里消磨殆尽。
我们都很理智,觉得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却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我的父母在一起二十多年,至今为止都恩爱有加?为什么我们之间的感情就不能保鲜?
结果是可笑的,被我认为美好的爱情,不过是一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迫进行的交易!
她是个心理学狂人,一开始不过是对我的性格以及心理产生了兴趣,为了了解我更多,只能让我逐渐信任她,并且以女朋友的身份待在我的身边。当她觉得把我研究透彻了,心理轨迹摸透了之后,便决绝的转身就走。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不过一场交易而已!我在她那里体会母亲说过的爱情的快乐,她把我当实验对象研究心理。”柏明宇嗤笑着低下了头。
沈嘉乐双手握上柏明宇紧攥的泛白的拳头,柔嫩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冷硬。
她相信,她握上的、温暖的都不是他的手掌,他的心……才是她想要安慰温暖的!
柏明宇侧头看着沈嘉乐含泪的双眼,就这么看着,静静的看着,一直看着。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如释重负的一笑,“你手冷了,我们进屋吧!”
沈嘉乐悬着的心,便就这么落下了。
只要他知道自己不会伤害他就好!只要他还相信自己就好!
进屋之后柏明宇说道,“这个故事很枯燥吧!”
“……”沈嘉乐摇了摇头,手攥着柏明宇腰身的衣服,抬头看着他,“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复制的痛苦,经历过一次一定不会经历第二次。”
柏明宇深深的看着沈嘉乐,那里的真诚即便是瞎子也能够感觉得到,他揉了揉沈嘉乐的头顶,笑得温润,“我知道。”所以他相信她不会伤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