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作锦屏的大宫女是沈梦泽以前在闺中待嫁时就跟着她的,如今到了这深宫亦是她最信任的人。锦屏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叹了口气,俱是无言。
另一边姜沅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家中与琉璃学着打络子,姜景将最后一个字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姜沅手里的木架子已是跌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姜景很是好奇。他没想见姜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姜沅笑了笑,摇摇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后宫开始大选是在她入太学后的第二年年底,也就是明年此时,而且一选选了三年,因而被天下诟病许玄荒淫无道。姜沅正是第三年入宫为后的。
如今竟然提前了。
是因为许玄也是重生的缘故吗?
没由来的,姜沅只觉得心下有些慌乱,怎么样都静不下来。
三品以上官员家适龄女子均要入宫参选,三品以下则要由负责选秀的大臣挑选一番方可入选。
姜景听说这事还没有什么想法,陈氏一听却也是急了。
陈氏并不清楚姜沅与许玄之间的那些恩怨,但是她清楚太后一直有让姜沅入宫的打算,这一番选秀还不知究竟如何,若是太后真的动了什么心思将姜沅留了下来,她女儿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陈氏一向不求姜沅能嫁给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她只愿姜沅可以过得惬意,这也是王家的王衍虽无公爵官位在身,陈氏却仍是很满意他的愿意。
一个人的人品反倒比他的显赫地位更加靠得住。
陈氏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因为如意小公主一向与姜沅投缘,若是她能劝动太后,一切就好办了。
打定了主意,陈氏即刻派人将姜沅请了来,又打发了人去给大长公主府送了帖子,方才带着姜沅坐上了马车,去往了大长公主那里。
陈氏不知,这个时候大长公主那里另有其人。
许玄正与大长公主说着话,就听人来报,说是姜家的夫人下了帖子。许玄听说是姜沅的阿娘,立即就明了在这个当头她们来求见大长公主是为了何事。
许玄失笑,也不难为大长公主,只说想见见她这园子里的好光景,就领了几个内侍去了后面。
不多时,陈氏与姜沅到了。
陈氏与大长公主聊了会儿别的,将要说到选秀这事时,陈氏把姜沅支了出去。
姜沅知道陈氏的用意,也不反驳什么,乖乖出去了。姜沅携着琉璃书烟两个到暖阁之中看了大长公主命人移栽的兰花,正要回去时,却猛然间发现之前守在暖阁中的下人已经都不见了。
姜沅心道不好,起身刚要带着书烟和琉璃两个出去,却见有一人闲庭信步走入了阁中。
那人半敛着眼眸,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微弯,似笑非笑,与他那张亦正亦邪的妖孽面容很是相衬。
许玄。
多时不见,许玄已经长开了,越发与姜沅前世记忆中的模样重合。
书烟也认出了来人,心下惴惴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很是不安。
“四姑娘,别来无恙。”他闲闲的说。
姜沅心下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两个侍女,为了不波及到她们,只好先把她们支出去:“你们两个去抱厦等着我。”
书烟担忧道:“姑娘……”
“去吧。”
书烟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带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琉璃去了外面。
眼下暖阁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个。
姜沅道:“陛下喜事在即,应当恭喜才是。”
许玄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说这话就是生分了,这喜事里你也有一份不是吗?”
姜沅冷冷道:“陛下曾说过会放过我的。”
“朕是想放过你。”许玄面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略带了几分的嘲讽,“只是想让你进宫的人并非是朕。阿沅既然记得前世发生过什么,难道会不知道宫中那位的打算。”
姜沅不说话了。
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感到格外无力。
许玄道:“朕明白今日姜夫人领你来大长公主府是为了何事。只是若将希望寄托于大长公主身上,我倒劝你不如趁早剃了发去做个姑子还实际点。宫中那位虽然看中阿姐,但断不会为了她的意见而有所改变。”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这点阿沅当是最清楚不过。”
姜沅自是清楚。
姜太后能走到今天,绝对不是以她表面那般的和蔼能做到的。前世姜沅被许玄那般的欺辱,她面上倒是一直安抚着姜沅,实际却根本不会为之所动,因为姜沅不过是她为了达成目的的一枚棋子罢了。
许玄见她这样一副表情,不禁嗤笑:“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这个结局。阿沅再是白费心思也没能力改变什么,不是吗?”
姜沅淡淡道:“不劳陛下费心了。”
许玄大笑:“事到如今你还是强撑着,也罢,朕很期待新婚之夜再见你是的光景,到时你又会是朕的皇后了。”说完,他也不再看姜沅的表情,转身便是走了。
书烟琉璃两个等在外面,进来时倒见姜沅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事不准让旁人听到半点风声,可懂?”
书烟琉璃两个应下。
姜沅又在暖阁待了半天,有侍女来找她,姜沅回了正房大院,见陈氏面色略有些凝重,心知这事果然与许玄说得别无二致。
没隔几天,入宫选秀的名册传了下来,姜沅名字赫然列在其中。
因着所有秀女都要入宫中待上月余,又近年关,太学便索性直接放了假。到底天大地大,皇家的事最大。
陈栀虽然身份低微,但毕竟挂名了姜家,倒也入宫参选,只不过被筛下来是必然的,若是选中定也是些破落的皇家亲戚。姜家一共去了四个女孩子,除了姜沅和陈栀两个,还有两个宗室的适龄少女,一个嫡出一个庶出,父母均是无官职爵位,同陈栀一般也是被走个过场。
当日上午,陈氏将为她们裁定的新衣取了回来,姜沅是一水绿色刺绣小衫配一条荼白色长裙,腰上系着豆绿的宫绦,头上插着一红宝石镶嵌的流苏步摇。陈栀则是杏黄色小衫内搭白色襦裙,倒比她往常的娇弱气质多了些明艳。
吉时,宫车等在门口,姜沅与陈栀向着陈氏和姜斯行过礼,方是一别。
自打及笄宴闹过一场之后,陈栀安分许多,也许是上次姜沅斥责她的事让她稍稍醒悟了些,不再有的没的就凑到姜沅面前套近乎,这样生疏的距离在姜沅看来却是恰到好处。
到时,宫门外已是有不少秀女等着。姜沅陈栀两个被宫里的管教嬷嬷从车上请了下来,一道迎在队伍后面等着。十二月这样的天气,不少秀女为了显得纤瘦些,都有意穿了未免太过单薄的衣衫。姜沅穿得不算太薄,却也略略冻得有些发僵,不免在心里抱怨那许玄太过任意妄为,想一出是一出。哪有人会在这样冷的时日大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