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话说的,越来越没个枉法。”林管家下手稍稍重了些,妇人闷哼一声,林管家收手,妇人不依。
林管家道:“越发不害臊了去,也不想这青天白日的,哪由得你胡来。”
“奴家哪里不害臊。”妇人娇嗔。
林管家冷哼:“就是个没皮脸的,要不然也不会爬到我这个比你父亲年纪还大的床上去。”
这林管家年近无事,便是他长子都比这妇人年长些。
妇人娇笑起来。
林管家私下里的这一番作为陈氏几个自是不知。
这林管家平日里对着他们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且处事老练利索,挑不出半点错误,哪想见内里竟是个居心叵测的。
京中的战事愈演愈烈。
陈氏本就担心忧虑,又迟迟得不到姜斯的消息,虽然面上还撑着,却是整夜整夜睡不着。终于有一次支撑不下去病倒了。
姜沅姜景俱是慌乱。幸而一早请了那位大夫在庄子上住着。大夫给陈氏看过,只说是思虑过多而引发的肝火过旺,开了几道方子。好巧不巧,有几味药材庄子上并没有备着。林管家听了这话正要派人去采办些回来,谁知姜景竟拒绝了,只身亲自带着那大夫回了躺城里。
眼下局势不明。他在溪边救下的那人身份也未知,现在做事定要比以往更小心谨慎,方才不会惹下祸乱。
在铺子里取了药材。那大夫已是半月不着家,特意恳请了姜景,回家探望了家中亲人。姜景则在外面等着。如今多事之秋,他的性子越发沉闷起来,再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他靠在墙上,蹙眉思索着一些事。正这时有几个顽童来这边玩耍,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几个孩童情绪高涨起来,拿着石子想着不远处砸去。
姜景听到这声响抬头看去,只见得不远处有一衣衫褴褛的妇人,手里还牵着个小孩子。那小孩痴痴傻傻的,应是已七八岁,却咬着指头,混像个两三岁的心智。
“傻子来了。”
“傻子羞羞羞——”
“真是晦气……”
这些小孩七嘴八舌的,显然是不怎么欢迎巷口的那对母子。
姜景看了一眼没再多管。
不多时那群聒噪的小孩子散了去,之前街口的那对母子走了过来,想问姜景寻要一些盘缠。
姜景出门出得急,找了一圈只找到些碎银子,全部给了那对母子。老妪得到好忙是道谢,正这时之前探亲的大夫出来,看见她们,道:“常大娘,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你最近都没怎么来店里拿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那老妪见是贾大夫,很是感激:“不久前就好些了,所以不敢再麻烦你们……”
贾大夫闻言叹了一声,摇摇头,但他也知道这常大娘的顽固,只道:“你这佐症虽是突发,但到底是经年累月积下的,一时半会也治不清……罢了,以后你当心些吧,切记不可太劳累。”
老妪诺诺应了声。贾大夫看她可怜,又带着一痴傻稚儿甚是艰辛,就从自己身上取了些散钱给她,常大娘接过道了谢,方才带着那孩子蹒跚步履地离开。
回去路上,姜景问起那老妪的事。
贾大夫道:“说来也是个可怜人,但我到底不敢与公子细说。”
姜景闻言扬眉:“为何?”
贾大夫说道:“这其中的渊源与公子府上的那位林管家脱不得干系。”说罢,这贾大夫抬头看了一眼姜景。
这些日子他常留在庄子上,虽说与陈氏和禾日看病,但打交道最多的却是和姜景。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发现这姜景并不如林管家那些人一样,反倒是个时分难得的宽厚之人。是以他今日才会同他说这番逾矩的话。
姜景也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道:“有什么话先生但说无妨,与我不必遮遮掩掩。”
贾大夫一拱袖子行了一礼:“公子明理,如此我便直说了。府上的那位林管家对上不知如何,但对我们这些不如他的,却从来没当个人看过。你就说刚才见到的那位常大娘,原也算是个美人,只可惜命不好,嫁人没多久丈夫就病故了,只得每日磨豆腐卖豆腐为生。因着她姿色好,常被人笑作是西施豆腐,后来这名传到了林管家耳中,林管家底下的那伙子恶徒亲自来相看,见常大娘长得确实不错,便绑回了林家。至于之后的事……公子应是见识过了。”
姜景微怔,略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
贾大夫点点头,语气之间难掩怨愤:“那林管家春风得意,却独有一件事不能释怀,便是他虽有多房姨娘,却未得一子,只有位他三十上得的女孩。常大娘被他拐进府后,不久就查出了身孕,林管家开心的不得了,哪想的也许是这林管家作恶多端,上天不给他留好种,常大娘怀胎十月生下的竟是个口歪眼斜的痴傻儿。林管家嫌他们娘俩晦气,就把他们赶出了府,让他们两个自生自灭。哎,本是惩罚这奸人的事最后却是苦了常大娘。她那时正是坐月子的时候,就这样被赶了出去,身子落了病,为了照顾傻儿人也一下子老起来,再做不回原先的买卖,只靠着四处帮零工为生,我们这些老街坊看了可怜,偶尔接济她一下,但到底自家用着也紧,给不出太多。不久前她患了病,几度垂死,我得知后就给她开了几方药,熬好了让人端给她。那常大娘知道我家最近新添了个小孙子,正是用钱的时候,不敢多麻烦,等好起来就不来拿药了。唉,真是个可怜人啊。”
姜景听他将前因后果这般说来,一时气结:“这真真是没了王法,光天白日之下强抢民女,又抛妻弃子,难不成官府的人一点风声都不曾听闻?”